净涪在的话,尚且好说。他毕竟是得佛门世尊青睐,手握《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真经的和尚,又携天地大势,哪怕其他人再不愿意,也绝拦不得他,只能听之任之。但他已决意离开,留守预备接掌妙音寺法统的是净音。
净音不是他,比起他来,净音有太多可以被制肘的地方了。
确实,他和净涪的胜负已分,但天剑宗和道门的结局却绝对未曾尘埃落定......
左天行定定看了一眼,便自收回目光,纵身化光掠去。
淡淡看了山外一眼,净涪又将视线收回,继续低头翻阅手中的经书。
一直到得精舍外暮鼓敲响第一遍,净音才从定境中走出来。
净涪从旁边站起,见他深思尚有些恍惚,不由得笑着问道:师兄,可需要师弟替你请假?
若是平常还好,净音作为比丘阶的僧人,因自身修行故,其实是可以不必日日去大法堂与其他弟子一道做晚课的。但净音是佛子,为着他早日执领妙音寺,寺里的大和尚和净音商量过后,给了他一份引领弟子完成早晚课的任务。故而这一段时日,净音的早晚课都得换个地方,且轻易缺席不得。
起码得提前告假,再临时找一个师兄弟顶上......
净音摇摇头,收拾精神,不用,我可以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净涪身侧,与净涪一道往外走。
净涪这才笑着道,恭喜师兄,这一次明悟,能见前路了。
净涪境界远超净音,只需一眼,也就看破净音此刻的情况了。
较之往日,净音多了两分少见的锐利,又添了五分的明朗。显见,他是真的窥见了自己的前路,而且还下定了决心。
净音也是笑应道,多谢师弟。
师兄弟两人也不多说其他,只随意挑了一段公案,闲闲地说着。到得分岔路口,净音停下脚步,与净涪道,师弟自去吧,我去大法堂。
净涪点点头,合掌一礼,言语皆与往常一般无二,师兄,我去了。
这话说完,他也不等净音回话,径直转身,自个寻了路会自己的禅院去。
净音站在原地,合掌相送。
待到净涪的身影彻底消失,寺中敲响第二遍鼓声,他才转身,也往自己的道上去。
一步、一步,再一步......
每往前行得一步,每更靠近妙音寺的大法堂一步,净音眼底蕴着的光芒就亮上一分。
今日里一道与净音引领寺中弟子早课的另一位和尚与比丘见得净音,俱都目光一亮,也不多话,甚至没等寺里的第三遍鼓声敲响,只合掌与净音一礼,便一道入了大法堂。
净音站在大法堂中央,看见大法堂里整齐有序地各自端坐蒲团的大大小小沙弥僧,看见坐在人群中央里的皇甫明棂,眼底藏着的光芒竟须臾一收,直入识海中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颗不垢不净浑圆无瑕的舍利子在他识海中滴溜溜地转着。
净音方才睁开眼来,看着殿里的一众沙弥,合手低唱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远远的传来最后一声鼓声,净涪在半道上停下脚步,转头往大法堂的方向看了一眼,慢慢地笑了开来。
净音与他是不同的。或者说,这世上的人与人都是不同的。
净音的道,是布道,是护道,故而他的道在这妙音寺里,也在这妙音寺的万千弟子身上。而他的道是开道,是修道,故而他的道在远方,也在己身。
远方固然未知,固然诡谲,但妙音寺寺中是微妙,妙音寺寺外也是汹涌......
南无阿弥陀佛。
道路依旧险阻,且与你共勉。
净涪又再回转身来,直往禅院而去,更不停留。
待到他一轮功课完成,净涪却是心头一动,低唱一声佛号,合掌入了定境。
深思渺渺之间,净涪只觉自己的心神飘飘荡荡般入了某处法天,法天中央处,一位端坐莲台的菩萨尊者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净涪收摄心神,抬眼往前方看去。
菩萨尊者也正垂眼看来,眸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善意。
净涪见过他,在那祗树给孤独园中,在世尊释迦牟尼座下。
净涪上前一步,合掌躬身见礼,弟子拜见阿难尊者。
阿难尊者笑着合掌还礼,清静比丘不必多礼。
净涪站直身体,神念收摄,态度专注且恭谨。
阿难尊者见他到底拘谨,也只是一笑,便道明来意。
明年二月初二,南海普陀山的观自在尊者要开一场佛会,比丘可要一会?
南海普陀山的佛会?自然不能错过!
多谢尊者提点!他又是一拜,只是,弟子从未面见过观自在尊者,也很少离开景浩界......
阿难尊者笑笑,抬手向着净涪一点。
一点紫光落在净涪身前。
净涪双手去接,灵光散去,露出内里的一片幽紫竹叶。
这竹叶出自普陀山的紫竹林,你拿着它,它会带你过去的。
净涪仔细将竹叶收起,又对着阿难尊者深深一拜。
阿难尊者摇摇头,又叮嘱道,比丘初次到南海参加佛会,景浩界又距离南海甚远,路上颇多风险,若有疑难,可寻紫竹叶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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