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寄容将怀真拉到一边,眼神诚挚道:“年少无知时,曾因阿荻之故对殿下心存芥蒂。也曾因为、因为恋慕谢三哥嫉恨过殿下,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我也明白了一些道理,还请殿下原谅。昔年之错,我不会再犯。”
“你对我心存芥蒂也好,嫉恨也罢,都是人之常情。我并未怪过你,一直盼望着能再重逢。你没有给我回信,我还以为你打算同我绝交呢,为此还有点伤心。”她笑着用手指比了一下,补充道:“就一点点而已。”
杨寄容知道她豁达,肯定会同她重修旧好,但没想到会这么容易,一时间心潮起伏眼眶濡湿,忙定下心神道:“早上的事……实属意外,我怎么也没想到,堂堂庆阳王世子,长得一表人才,竟能如此龌龊……殿下,具体的我没敢跟三哥说,他若是知道了,当然又得发病……”
“发病?”怀真心头一紧,急忙追问道:“他怎么了?”
杨寄容神情低落,抬手指了指太阳穴,皱眉道:“偏头风。发起病来简直要命,他以前脾气挺好的人,现在我们都怕他。”
“好端端的……怎么就患病了?”怀真紧张出了一头汗。
杨寄容叹道:“说来话长,去年兵败如山倒,他心急如焚,恐怕那时候留下的病因,但也还好。后来,殿下要和亲的消息传来时,他的病情就加重了,这几个月四处奔波,恐怕都没睡过一个好觉。他对崔家世子恨之入骨,整日里琢磨着怎么将他抽筋扒皮,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与崔家的几次大战中,我们都大获全胜。”
怀真怔了半晌,喃喃道:“崔家竟然那样不堪一击?”
“当然不是,”杨寄容神情骄傲道:“只不过我们更强。”
“你们……”怀真想到早上所见的情景,神色有些古怪。
杨寄容忙解释道:“今天您所见到的大都是三哥招降的陇山悍匪,和崔家有世仇。其他军队驻扎在安定各处,并未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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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真这才得知,当初与朝廷合作只是崔晏个人的主意。
后来三兄弟因此分裂,家族起了内讧,斗得你死我活,阮家和王家分别派人干预,颇费了一番周折才得以收场。
无论王家还是阮家都不愿与朝廷合作,崔晏执意如此,也是有原因的。庆阳原本的三郡中,安定和北地隶属于他,上郡由两个庶弟共治。
而安定郡与汉阳郡和武威郡接壤,他延续了其父一贯的作风,即暗中扶持陇山悍匪来牵制汉阳的赵王。
赵王自然对他恨之入骨,所以雍伯余大军挥师东进时,赵王坐山观虎斗,眼睁睁看着杨昌独木难支,在雍州军和突厥骑兵的夹击下兵败身死,安定郡首当其冲,成了雍州军的第一块踏板。
安定失守后,崔晏威望随之受损,因此他才极力想和朝廷结盟,共同对付雍伯余。
可是就连他病入膏肓不能理事的父王都极力反对,父子相持不下,崔晏带兵出走,驻扎在泥阳,结果谢珺带着与他反目的陇山悍匪将他打得丢盔弃甲,这才转去了睢阴。
但雍伯余势头太猛,朝廷的和亲队伍出发不到半月便攻破了函谷关,一路长驱直入,崔晏不愿做无畏牺牲,便断绝了支援的念头。
他那两个弟弟有意让他沦为群雄笑柄,这才特意下令,不要惊扰过境的和亲队,要让大卫长公主平平安安到达崔晏面前,看他将来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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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珺在高奴留下一部分人追踪崔晏,杨寄容自愿留下,他明白她是为了避嫌,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在返回泥阳的路上,谢珺时不时便去找李晄套近乎。
两人都不善言辞,于是气氛就变得极其微妙。
原本葭葭与李晄同车,谢珺来了她只得避开,去和董飞鸾一起陪怀真。
她们原本以为怀真见了谢珺后会很开心,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怀真一路上看到断壁残垣焦土尸骸,满心皆是黍离之悲。
她不忍看到流离失所的百姓和荒芜的农田,也不忍受他们朝拜,便再也不愿骑马,每日都闷在车中。
百姓们看到帝室龙旗,得知了和亲原委,便都跟着和亲使团的羽林卫和属官大骂背信弃义的庆阳崔氏。
崔晏的两个兄弟都没料到,崔晏的行为代表的并非个人,而是整个家族。
谢珺的亲兵趁机笼络,于是大批无家可归的百姓一路追随,决意跟他们去泥阳落脚。
谢珺第三日登车拜见李晄时,不由懵了一下,因为他身边多了一个人。
怀真可以跟他们任何一个相处融洽甚至亲密无间,但是当三人同车时,面对尴尬的气氛,她竟也有些力不从心。
于是就这样大眼瞪小眼,谁都想不出合适的话题。
最后怀真实在憋不住,便问李晄:“你如今怎么不晕车了?”
李晄道:“尘埃落定,我也放心了,心情一好,身体自然就轻松了。”
“就这么简单?”怀真有些不信。
有外人在,李晄也实在说不出兄妹情深的煽情话,只得望向谢珺,询问他的左眼是用什么做得,看上去挺值钱的。
谢珺从未遇到过有人问这个,着实呆了一下,也不好敷衍,便如实道:“金城郡的一位胡商所赠,他说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珠,但我觉得他肯定在诓我,这么大一块宝珠得多重?”他说着要抠下来给李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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