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期许,不如放在窈窈身上好了。陛下的一颗心如今全都扑在她身上了,对皇后和公主的幽怨都不屑于顾。窈窈将来前途无量,加上卢家根基深厚,兴许她以后做了皇后也未可知。将来局势动荡时,先生正好可以施展才华,助她成为本朝第二位名传千古的贤后。”她激愤难平,狠狠锤了把案几,以至于案上玉瓶被震落,滚到地上跌得粉碎。
窈窈就是卢娘,怀真隐约觉察到她温顺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难以捉摸的心。
葭葭闻声奔了进来,正看到怀真怒不可遏的样子,又见那个衣冠楚楚的程循满脸震惊,但他正襟危坐,并无异样举动,所以她不知道怀真为何发怒,一时间进退两难。
怀真看到葭葭,这才勉强冷静下来,冲她使了个眼色,葭葭便悄悄出去了。
程循没想到她反应会如此激烈,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起身离座郑重致歉。
他以为但凡有志向的女子,都会以文皇后为榜样,实在不明白怀真为何会动怒。
她通读兵法史籍,又对历代明君贤臣的事迹如数家珍,且喜好收集九州舆图,就连府中格局也与其他公主不同,他以为她有野心,也想参政,经过这些日子的暗中探查,认为她的确是可造之材,故而隐晦的道破了自身意图。
这也不能怪他,怀真在外人面前另有一副模样,否则也不会和郑宜成为莫逆之交,并且几乎赢得了郑家满门的好感。
除此之外,吴郡郡守宋淮始终愿意追随,并在信中想为侄子谋得公主府舍人一职,看样子,像是死心塌地跟定她了。
若非她态度强硬心有所属,恐怕帝后如今还与她亲如一家呢!
她从不在外人面前表露心迹,尤其是程循这样身份特殊的人,因此他才会一脚踢到铁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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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驾到时,怀真正在碧纱窗下用捣好的凤仙花汁为卢娘染指甲。
因着卢娘之故,皇帝近些日子往长信宫跑得可勤快了,打着晨昏定省侍奉太皇太后的名头,实则是觊觎卢娘的美色,即便只是远观也满足了。
卢娘之美,美在气韵,哪怕只是帘内影动,也令人心旷神怡。
她待皇帝向来疏离淡漠,绝不逾矩,因此皇帝每每造访,卢娘身边皆有人陪同,要么是太妃,要么是女官,要么是怀真。
她更愿意怀真陪着,因为其他人总会用那种玩味探究的眼神打量着她,在皇帝的威仪之下产生恐惧和退缩之意,甚至对皇帝某些失礼之举也佯装不见。
只有怀真在身边时,她才会彻底感到心安。她觉得怀真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很容易便能震慑住别人。
所以当怀真拜托她帮忙时,她毫不犹豫便应了下来。
两人在阁中谈笑,皇帝则在外面书案办公。
卢娘忽然说到七夕将近,邀请怀真过府同她家姊妹一起玩。
怀真顿时黯然,卢娘故作不解,两人不动声色地做了一番戏……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你们分别这么久,竟连七夕也不得见,实在是太过可怜。”卢娘慨叹道。
怀真垂头不语,她便建议道:“陛下最是宽仁,你们又是兄妹,您为何不去求求陛下,只要陛下肯下旨,谢家郎君不就可以回城与您团聚吗?”
帘外的皇帝听见那柔婉的声音中提到自己,不由心醉神迷。
怀真适时走出来,盈盈拜下,软语温言恳求。
皇帝假意搪塞,直待帘内的卢娘帮腔了几句,这才勉为其难地应下来,命案前侍臣去传令,准许谢珺休沐两日。
怀真欣喜若狂,追问道:“是明后两日吗?”
皇帝忍俊不禁,竟似有几分不计前嫌的样子,面上满是亲切和善,“既然皇妹如此迫不及待,那就明后两天。”
怀真连声谢恩,冲进去继续为卢娘染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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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六,怀真一大早便驱车赶往北门外迎候。
青帷车在道边停了两刻钟,耀眼的朝阳渐渐移至高大雄伟的城楼,怀真倚在窗口,望见了城门洞上三个斗大的篆字‘广莫门’。
她不禁打了个哆嗦,手一颤放下了帘子。
同车的葭葭不明所以,关切道:“殿下哪里不舒服吗?”
怀真脸色有些苍白,强笑道:“胃痛。”
“定是早膳吃了冰食的缘故。”葭葭皱眉道。
外面隐约传来马蹄声,怀真不由竖起了耳朵,马车缓缓前行,约摸走了二三十丈时停了下来。
怀真听到勒马声,忙掀帘朝外望去,就见一个熟悉至极的矫健身影朝着这边疾步奔来。
葭葭喜道:“总算等到了。”说罢忙起身出了车厢,远远回避。
同行的十多名随从也都有条不紊地散开,将呈半圆形围拢在马车附近。
谢珺在车窗外站定,先朝怀真施礼,然后才握住了她探出来的手。
怀真见他风尘仆仆,眼中满是血丝,不禁嗔怪道:“你是不是又没好好休息?”
他赧然一笑,低声道:“我听到能见面,就兴奋地一宿都合不上眼。”
“快上来。”怀真催促道。
他摇了摇头,为难道:“我满身汗味,哪能进你的车?”
怀真笑道:“我又不嫌弃。”
他笑了一下,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可我不自在。泱泱,你先回去,待我换身衣裳,好好收拾一番再去探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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