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擦了擦手,说:“终有一日会记起来的。”
青衣巷像被遗忘,任花开花谢、流云变幻,春溪潺潺,数不尽的小鱼儿游弋,花兰卿站在花墙下,日复一日地等。
――等来的,却是七殿下病重的噩耗。
“他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想起你。”
上君雪抱剑而立,神色淡漠,唯有一双黑亮的眸子像淬了火。
“你若死了,你会把你的尸首扔到乱葬岗,任秃鹫啄食、野狗撕咬。”
花兰卿笑道:“那就劳烦十一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决绝的身影渐行渐远。
上君雪面无表情地看着,忽地咬了咬下唇。
……是如此不甘。
当年的渡景,如今的花兰卿,性情南辕北辙,于“情”字,却是出奇得相似,都是不知珍惜眼前人,非要搭上性命去追寻那些虚无缥缈的。
“夏景桐,你怎忍心负了他。”
上君雪扶着额头,忽地翘起嘴角,几不可察地笑了。
那浅浅的笑意晦涩隐忍,又如春愁般黯淡而悲哀。
庭院里风吹花落,残红飞雪,谁为了谁,又谁遗失了谁。
花兰卿确是不通医理,所谓救治,不过是将夏景桐反噬的痛苦加诸在自己身上,治标不治本。
他想,只需等到九皇子归来,便可解脱。
果不其然,夏景桐很快转醒,看见花兰卿时,愣怔了片刻,说:“脸色真难看。”
花兰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谄笑道:“自是比不上殿下的绝色。”
“哼,油嘴滑舌。”
夏景桐不轻不重地斥了一句,撑着身子倚靠在软枕上,目光仍停留在他的脸上。
初见时,虽说病容憔悴,可看上去仍是精神,哪像如今形容枯槁,一副病入膏肓的死气沉沉的模样。
嗫嚅着嘴唇,问花兰卿:“为什么救我?”
花兰卿疑惑,似是不解其意。
“为了高官厚禄,还是绝色佳人?”
花兰卿却道:“为了花某自己。”
“什么?”
“花某的心早已给了殿下,殿下若死了,花某也就活不成了。”
夏景桐霎时面红耳赤:“你这人疯言疯语,都不作数的。”
“花某句句肺腑。”
花兰卿说完,脸不红气不喘,凝视夏景桐的眼神深情款款。
夏景桐却忍不住捂脸,心想这人都不知道羞耻为何物么。
僵持了片刻,花兰卿忽地起身,坐到锦榻上,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低哑的嗓音似是揉了一团沙子:“小桐,为什么疏远我?”
“……”
夏景桐愣了下,从指缝里投出视线,一时间忘了言语。
“你我地位本就悬殊,你若不愿见我,我便只能在青衣巷等,有幸等到你气消了,你见我;若是一直赌气,你不见我,我便要一直等下去。人生区区数十载,我不想将生命耗费在孤独无望的等待上,因为你的一时兴起,因为你的忧虑,所以我就要像被打入冷宫的废妃一样日日奢望着你的垂怜。”
夏景桐的眸光闪了闪,不觉抿唇,似是要开口,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花兰卿又道:“只有你告诉我,我才能知道做错了什么。你什么都不说,想又想不通,苦恼得是你自己,惩罚得是我。”
顿了一顿,嘴角微勾,笑得苦涩而悲凉,再开口时,声音已然平静:“还是……小桐不想要我了,要抛弃我?”
夏景桐缓缓抬眸,却道:“从未真心,何来抛弃?”
“……小桐不喜欢我吗?”
“说什么海誓山盟,还哄骗我是你的娘子,花兰卿,明明可恨的是你,为什么还要装作一副无辜、可怜又悲惨的模样?好像我是负心人,我才是罪大恶极的那个。”
花兰卿有霎那间的慌乱,但下一刻,他抓了抓颈侧花白的细辫子,狐狸眼低垂着,枯败的面容突然变得安静。
“你让我怎么告诉你呢?我自己都想不明白,你说你爱极了我,爱的是我‘七皇子’的身份,还是单单我这个人?我以为是后者,可皇姐说,你花兰卿是花町阁的老板,你落难时我收留了你,就在那青衣巷,‘委身于你’这种荒唐的事根本是子虚乌有。你骗了我,还妄想要我的真心,实实在在打得一手好算盘,而今,还理直气壮地来指责我的不是,真真不知羞耻。”
“小桐说得没错,是我骗了你。”
“你承认了?”
“当日你穿了嫁衣,却并未跟我拜堂成亲。说来,你为我生有一子,我却欠你一场天下同欢的成亲盛宴。”
“我为你……生一子?”
“它名唤花殷,是你为我生下的孩子,小名儿叫‘小花’,男孩儿。”
这一瞬间,夏景桐内心的焦躁与烦闷竟奇异地平复了下去。
“花殷么,”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花兰卿,“真的么,我为你生的孩子?”
“是真的,它就在青衣巷。”
夏景桐欣喜地像是要扑上去,眉梢都是如风如醉的笑意,刚要问为什么他都没有见过小花,脑袋里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一些零碎错乱的画面。
黑暗中,他恍惚听见了婴孩那细弱的哭声,怀里抱着的猫似的肉团逐渐失去了温度,越来越凉,哭声也越来越小,然后,没有了气息。
“它死了,”夏景桐突然愣愣地说,“孩子死了,对不对?”
花兰卿迟疑了下,缓缓点了点头。
“花兰卿,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看见你时,只觉得很陌生,看见皇甫端和时,他的脸、声音还有身上的味道,却好似很熟悉呢?”
第66章 第六十六回凤越
“我不知道你与皇甫大人有何渊源,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夫,纵然差一场成婚的喜宴,这仍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可是元宵夜后,我日思夜想的,却是皇甫端和。”
花兰卿愣住,此时此刻,他才恍然想起,当日夏景桐不是回宫,而是去见了皇甫端和。
之前便有此猜测,直到如今亲耳听到时,他才深刻地明了,何为缘、何为份?倘若当初没有他,依夏景桐与皇甫端和的爱慕至深,两人早该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如今夏景桐遗失了记忆,不忘的仍是两小无猜的皇甫端和。
兜兜转转了这么久,花兰卿突然觉得他机关算尽,做足了惹人嫌的恶人,到头来竟是一场空。
又怒又急,又觉得可笑,失神间,胸前后背突然涌上一股灼烧血肉、腐蚀骨骼的疼痛。
“嗳,你……”
夏景桐扭头看见花兰卿神色呆滞,目光放空,跟丢了魂一样,刚要叫醒他,哪曾想,下一刻,花兰卿忽地站起身,拔腿往外跑。
“你去哪儿?”
夏景桐惊慌地抓住他的手,因为强大的力道,自己反而被拖拽了下去,整个人栽倒在青玉板上。
花兰卿回头搀扶,他却死死拽着花兰卿的袖子,说:“你敢走出凤鸣殿,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青玉板冰凉入骨,夏景桐受不得寒气,脸色很快变得苍白。
花兰卿着急扶他,矮身时,浸血的衣襟无意间敞在夏景桐的眼前。
夏景桐瞳孔骤缩,大声吼道:“你受伤了?谁伤的你?”
言辞间,怒气冲天。
若花兰卿有心留意,哪怕是匆匆一眼,会很容易发现夏景桐脸上不加掩饰的担忧与惊慌。
然而,此刻,花兰卿只想逃开,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要逃到无人的黑暗处,独自舔舐伤口。
夏景桐不撒手,焦急的花兰卿弯腰抱起他,刚放到软踏上,转身的空隙便被扑倒。
“不说清楚,你休想离开!”
夏景桐整个人骑到花兰卿身上,看上去甚是恼怒:“是因为我吗?因为要治我的病,所以连累你受伤?”
说着就要扒开衣襟,入目一片乌黑的血。
花兰卿挣扎无果,松散的领口突然窜出一条黑蛇,便夏景桐的脖子咬上去。
“不要伤他!!”
话音未落,半空中,一道红光过处,撞上袭击夏景桐的黑蛇。
赤黑两蛇绞缠着坠到地上,难分难解。
花兰卿趁机推开夏景桐,退到一旁,整好衣物,道:“殿下自重。”
“本宫若不自重呢?”
夏景桐想着刚看到的大片污血,虽是匆匆一眼,但却像烙印一样刻在脑子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为什么伤得这么重?
夏景桐觉得眼眶涩然,忍不住说:“以后你不用医治我了。”这怪病并不伤及性命,花兰卿却不然。
或许过了一年半载,另有转机。
这时,花兰卿神色恭敬,一本正经道:“殿下不必忧心,待九殿下带血蛊归来,殿下自会安然无恙。”
夏景桐一愣:“什么血蛊?”
“传说中医死人、肉白骨的蛊。殿下本是蛊师,被体内的巫蛊反噬,故而要时常忍受万蚁嗜心的痛苦,可解之法,唯有血蛊。”
“有了血蛊,我就能恢复记忆吗?”
花兰卿道:“……草民不知。”
“那你的伤呢?”夏景桐又急急追问,仰着头,凤眸里犹如流转着一泓春|水。
花兰卿却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嘴角微勾,笑意清浅,道:“区区草民,不敢劳烦殿下费心。”
垂眸时,绿眼可见一片冷冽的寒意。
看得夏景桐心惊胆寒,任其掰开手指,愣愣地看了半晌,忽地喃喃轻问:“为什么生气?”
……
花兰卿踉跄着跑出凤鸣殿,目眩耳鸣,再也承受不住地扶着栏杆,捂嘴咳个不停,大滩的污血从手掌的指缝间流出来,血色乌黑。
灿阳般的金发尽数褪为花白,痛苦的面孔此刻狰狞可怖,犹如自地狱爬出的恶鬼。
一路浑浑噩噩回到青衣巷,瘫倒在床上,昏花的眼前有人影晃动。
勉强撑起力气,说:“告诉你家将军,不要再送丹药补品了,都是些无用的东西,费银子。”
眼前的人影停住,凑到近前,说:“是我,上君雪。”
“是十一……十一……”
倦怠的尾音如丝如缕,缱绻不绝,像是飘荡在空中的青烟,缈缈袅袅,荡然若丝。
上君雪一时有些晃神,许久,眸子才变回清明,却不若寻常时候的锐利。
夏景桐跑去御书房找夏帝,可夏帝不见踪影,反倒看见夏景闻大刺刺地坐在御案后打瞌睡。
“父皇呢?”
夏景闻半睡半醒间搔了头发,含糊说:“你问我,我问谁去?大清早地把我架过来,替他批阅这堆不知道写什么玩意儿的奏折,自己跑得没影儿。我呸!拿老子当劳力,赶明儿别让我逮着他。”
夏景桐觉得他脾气正躁,不要招惹为妙,遂转身离开。
夏景闻却叫住他,问:“你找父皇干嘛?要不要帮你传个信儿?”
“我想找小幺,”随口胡诌,“这么久了没看到他,我这做哥哥的,甚是想念。”
“嘁!”
夏景闻嗤鼻,眼皮撑开一条缝儿,趴在御案上,左翻翻右找找,翻找出一个细纸条儿,照着念:“凤越,寻幕丹。”
然后,抬头冲夏景桐说:“小幺在凤越城,已经找到了幕丹。”
“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个么,你不能问我,得问小幺。”
夏景桐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却越加焦急。
他想尽快恢复
分卷阅读72
同类推荐:
窑子开张了(H)、
我在恋爱综艺搅基、
绝处逢生、
医生(H)、
被退婚后,我娶了未婚夫的叔叔、
一入梦(H)、
脔仙(H)、
知我者谓我心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