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筱筱像看个怪物一样看着他,慕容倾涟眉微挑,唇角微扬,晨曦光辉从大敞的窗中落进来,连着黑色的发丝都像发着金子般的光,向来淡漠的眸子中今日竟带了些许如星辰的光,眼风扫过她,似极了一副诱惑人的模样,连着声音也带着几分让人面红耳赤的诱惑,“你猜对了。”
夏筱筱有一阵失神,直到听到这四个字,脑子里下意识的就想到北宫煜。
慕容倾涟看着她唇角微微就要扬起的笑意,眼微微垂下,茶盏中还余有几片茶叶沫儿。
夏筱筱唇角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扩散开来,又被他的一阵戏弄声打断,“骗你的。”
一颗心又冷冷的沉了下去,慕容倾涟笑得更肆意了,连笑……也是这么好看,夏筱筱不争气的,在脑子里骂了一声猪,大声的,带着怒意的问他,“慕容倾涟,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你就这么想我死?”
“你命不好。”
慕容倾涟眼中的笑意渐渐敛了去,轻描淡写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命不好?这算什么理由?她伸出手来,递到他面前,“解药给我。”
目光从杯子转到她的手心,修长白皙的手指,前些日子还带点儿微长的指甲全被她给剪了。
突然,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往前一带,夏筱筱整个身子朝他俯下,如果不是有桌子挡住,夏筱筱毫不怀疑自己会撞上去。
她身子尚未好全,倚着这样的姿势肚子被桌子硌得难受,慕容倾涟像是指尖只往她腕上扣了一瞬,松开了她,又低低笑了起来,“本还有七八日才该是毒发时间,本楼主还没开始动手,你倒是自己不想活了?”
静了几日的宫殿四周,此时竟有雀儿欢叫的声音轻轻的飘了进来,慕容倾涟看着她,“因为北宫煜?”
一听到这个名字,心里突然揪心的疼,她转身就往床榻上跑,扯了薄毯子一股脑的全藏在了毯子下,是因为北宫煜吗?那……绿孔雀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她该不该去问他北宫煜怎么样了呢?
不,万一问了……是自己不想听到的回答怎么办?
杯中茶没了,茶壶也被摔了,慕容倾涟望着外面的景色,突然道,“野雀儿,三日后是个好日子。”
身后没了声响,渐渐地,夏筱筱又睡沉了去,醒来时已是下午,夕阳往西斜去,慕容倾涟已经不在了,像是今日他来的这一趟只是为了看看她到底死了没有。
门外,宫婢推了门进来,见了碎了一地的茶壶,又令人去换了一壶新的上来,小声的唤她,“夫人。”
“谁是你们的夫人?小心我拿剪刀子一个个的把你们舌头全剪了!”
夏筱筱心烦意乱的爬起来,眼前立刻跪了一排的侍婢,唯一一个脸上溢着笑的上前来,低声的说道,“三日后便是我们的夫人了。”
“什么意思?”
夏筱筱瞪大了眼睛,那宫婢见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又低笑了两声,手一招,殿外匆匆进来了四五名宫婢,手中端着大红衣裳的,端着红喜烛的,最夺目的,是正中的那个盘子里,端端正正的放了一把足有小臂长的小刀。
赫连池来了令,三日后在这处宫殿同夏筱筱举行合欢之礼。
三日后,就是赫连池所说的良成吉日,慕容倾涟说的好日子。
夏筱筱想不明白,赫连池要纳她为妾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要说即使是知道了她手中其实有一副图腾,但也不至于非得娶她,而慕容倾涟……或许,是他搞的鬼?
可明显现在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她就这么的要嫁给赫连池给他做小老婆了?
合欢?莫不是赫连池还真打算在三日后将她给睡了?这是万万要不得的,别说她还得去查查北宫煜到底是死是活,就算为了她自己的未来幸福,她自然打死也不愿意有这么个……老家伙做夫君!
一棵香樟树,繁茂的枝叶扩散开来,夕阳西下,一轮金色顺着清新的绿色轮廓染了一层光晕。
北宫雉离负手立在庭前,面前一滩染上夕阳红的浅湖,锦鲤鱼儿们欢快的在水底窜来窜去,湖面上却依旧平静得如一面只映射着天空的镜子。
派了人手,他寻了整整七天,今天早上来到的消息,依旧没有找到北宫煜的尸首。
那日奇袭的那座山就坐落在越国边关,山崖之下只有一条流向越国护城河的主河流,连路也没有,北宫煜从上面掉下去,即使是活了下来也无路可走,更别谈寻不到踪影。
但,那夜北宫煜是在的,他却没有见到夏筱筱。
难道是她再次从北宫煜手中逃走了?还是……北宫煜已经将她先送回岳华了?
北宫雉离看着浅湖中的鱼儿,有时候,夏筱筱就像这池水中的鱼儿一样,也像天上的鸟儿一样,都喜欢自由自在,可是,不论是湖水还是天空,都总有自己该到的界限,湖里的鱼到了海里会死,南方的鸟到了北方,也会死。
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谁能真正自由的。
但起码,他只要知道她安全就好,等到他能活下去的那天,不管是夏筱筱想要的,还是北宫煜能给她的,他都能给。
远远的,安子就寻到了北宫雉离的身影,孤独,落寞。自从那日在迎亲路上夏筱筱出现了之后,他家主子就常常这样,他知道,他又在想夏筱筱了。
上前来,低低咳了一声,便小声说道,“主子,赫连池刚下了令,三日后要封一女子为夫人,趁这个时候咱们要不要先撤回南溟去?”
北宫雉离沉思着,看着远远渐渐往下沉落的夕阳,摇了摇头,赫连池知道太多关于图腾的事,他必须趁这个时候将一切都搞清楚,转而又对安子吩咐道,“你去查一下慕容倾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已经查出来了。”
北宫雉离回头看他一眼,安子这才解释道,“三日后赫连池要纳的这位夫人便是花了大价钱从慕容倾涟那里买来的。”
“知道是谁?”
安子摇了摇头,纳妾,为一国之君并不算是稀奇事,甚至这件事几乎轮不到安子亲手去查探,除去人事慕容倾涟带来之外,更奇怪的是几日下来,宫中几乎没有任何人见过这女子,且行合欢之事,是由司天鉴中查探出来的消息。
北宫雉离的眉又拧起了几分,他往前缓走了几步,那里,一轮残阳正缓缓落下,将这时间渲染成了一片血色。
越国一向是个遵从天道命相的国家,司天鉴,更是在越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观天象算命定,赫连池区区纳一名妾室,又怎么会由司天鉴来定夺?
沉默了许久,直到浅湖中的颜色渐深,那抹夕阳只见残辉,他才淡淡的开口,
“去查,慕容倾涟继续留在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安子的办事效率从未如此之低,整整三日依旧没能探出个究竟,赫连池在纳妾这事上处理得太过严谨,严谨得几乎没有一点风声。
楚博远那边已经来了信笺,他必须要准备带领着南溟的二十万大军撤回越国了。
围剿北宫煜的那场大战,打得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困难,北宫煜手中只有剩下不到五万人,按理,即使他并未带着南溟的兵马来,北宫煜这次也定会被吴越二国打得措手不及,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一切的过程太过简单,太过轻易,没了北宫煜一向的风格,却又觉得好像并没有哪里不对。
燕雁行已提前领军回到了吴国,接下来,该是他与吴国的交易了。
北宫煜寻不到人,岳华应该早已收到了消息,北宫弄言一人在朝中,估计已经开始乱了,他不急,论对岳华上下的了解他并不比北宫煜差,即使在这区区的一年间,北宫煜已将朝中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安子已将所有事宜准备妥当,从越国到南溟,也不过区区两月的时日,赫连池聪明的知道南溟不会放过他这块肥肉,此番回程所有粮草均由赫连池提供,如今岳华内忧外患,南溟的手伸不到他身上,北宫雉离也没有心思来对付他,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夏筱筱。
上了马背,一阵和风轻扬,马儿的嘶鸣伴随着远方烈阳,蹄下溅起飞尘无数,白皙如玉的脸,眉间紧蹙尾间微挑出一种冷逸,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一袭大红战袍显得张扬而又内敛。
楚木若的马匹随在后面跟了上来,并列身侧,挺得笔直的背,二人间的距离不近不远,正好能看清北宫雉离脸上的表情,淡漠,平静,还有,浑身散发出的一丝丝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逸。
他是极适合红色的,衬着他白皙如玉的肌肤近乎透明,但丝毫不能将他身上的那股冰冷之气暖和一点。
身后是渐渐远去的越国皇城,与岳华和南溟的建筑不同,城墙并不高,但格外坚固厚实。
“此番大胜北宫煜,待回到南溟,我会再让父皇赐婚。”
轻轻的,楚木若的声音在风中响起。
北宫雉离甚至没有眼角也没扫过她,仿佛她的话语就像这风声,随着一起掠过他耳边,然后缓缓消散,她看着远方突入云霄的山峦,破过层层云雾,形成一番别样的风景,突然倨傲一笑,“北宫雉离,你没办法拒绝,从你母妃开始,你的命,注定是属于南溟的。”
“你威胁我?”
终于,北宫雉离偏过头来,不过一眼,嘴角头一次露出了和北宫煜一样讥讽的笑。
“威胁?如果这样有用的话,你也可以这样认为。”
楚木若轻轻的笑了,威胁?她从来不觉得这样的威胁对这个男子有用,但她也只有这样,她没有办法让北宫雉离对她像对夏筱筱那样朝思暮想非她不可,那,至少要得到他的人,不是吗?
暮色渐渐降临,越国城墙外被染了一层夕阳的红,漠上孤雁轻烟,一只大雁挥舞着自己的双翅在空中留下一道飞鸿,将整个残阳划做了两半,宫中,今夜格外寂静。
夏筱筱坐在床榻前,盯着桌上渐渐往下燃烧了一寸又一寸的红喜凤烛,天色越往下沉一分,她带着点点淤青的脸上的血色就越白上一分。
身上穿着从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换上的那套红袍,窗户大敞着,月儿从树梢爬了上来,风大,红色纱幔扬起一阵一阵波浪,吹得她的脸生疼。
今儿下午,她又偷偷跑出去了一回,她算是清楚了,赫连池的侍卫虽抵不上北宫煜的,但对付她实在是绰绰有余,好歹在她想跑的时候,北宫煜的手下不管是奉命看着她还是抓住她,都是从来不敢对她动手的,三日,第一天被逮到,给了她教训将她绑住了,第二天,她被宫婢们给了一顿狠打,今天,她腿上挨了板子。
她实在跑不动了。
夏筱筱的视线从红烛上转到了桌上,茶壶旁,那日被宫婢们端着上来的金色小刀还静静的躺在那里。
她静静的叹了一口气,跛着脚走到桌边,拿起小刀,贴着脖子一边试着比划着一边自言自语的道,“北宫煜啊北宫煜,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也学着那些话本子中三贞九烈的女子一样,那些豪气女侠遇到这种事,可都是直接眼眼不眨就抹脖子的……”
也许,这样也不错?北宫煜死了,她就这样去陪他,他一个在人间做皇帝的,估计到了九泉下也是个有钱的,说不定他见着自己还挺感动,分她大把大把的银子呢?
“快快,陛下已经朝着这边过来了,仪式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外面突然传来宫婢慌慌忙忙的声音,夏筱筱手一抖,锋利的刀子就在她脖子上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她吓了一大跳,扔了刀忙到镜子前看伤口,乖乖,虽有些血丝儿溢出来,但还好划得不深,不然她可真得去见阎王了!
镜中,有红烛的光映射进来,连着脖子上的那道浅浅的伤口染了层更深的红,她正准备用袖子擦去血迹的动作突然顿了下来,一双眼渐渐睁大。
只见镜中,她身后那身着黄袍的男子正朝她走过来,手中,拿着她先前扔掉的那把长刀!
夏筱筱猛的回过身来,背抵着梳妆台,赫连池的步子就停在据她五步远的地方,月色加上红烛的光从侧面落下,在他苍老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深色的阴影,他脸上有着几分不明意味的笑意,看起来让夏筱筱不觉有几分毛骨悚然。
“孤王的夫人,快,躺床上去,时辰快到了。”
赫连池放下了手中的长刀,朝她伸出手就要走过来,语气毫不掩饰的迫不及待。
“赫连池!”
夏筱筱慌忙大叫,人都快跳到梳妆台上去了,她没办法不害怕,只要一想到被这老家伙那个,她……她就忍不住想吐,太恶心了!
果然,赫连池停了下来,面上依旧挂着笑,时辰虽然到了,但他并不急于这一刻,他不想太吓到她,尽量放松了自己的语气,“怎么了,夫人?”
“夫人”一声,夏筱筱浑身一个恶寒,瞥了一眼刚被他放到桌上的长刀,她笑了笑,“我警告你,你最好别想对我做什么,男人最恨被别人戴绿帽子,你要是敢……敢那个我,北宫煜不会放过你的!”
“北宫煜?”赫连池像是突然间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便也确实就大声的笑了起来,“北宫煜已经死了,你还指望他什么?”
夏筱筱挪着步子,双眼紧紧的盯着他,可是当他说到那个字时,步子还是不由一顿,“是吗?可是你们不是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吗?”
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至今为止赫连池什么都没有找到,那便谁也不能说北宫煜真的死了。
顿了顿,她突然又笑了,“南溟国,你们越国如今不也只是依附在南溟国之下吗,如果北宫雉离知道你将我绑来做你小妾了,你觉得他会饶过你?”
如今,她也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不管是谁也好,只要是能让赫连池稍微忌惮一下的人都行,指不定他一个心虚就将她给放了呢?她还当真就不信这赫连池要纳娶她是真看上她了,扪心自问,她夏筱筱真没那个魅力!
但夏筱筱没想到,只这么一句话,赫连池几乎是讥诮的看着她,突然笑得更大声了,“你放心,至少目前为止,除了孤王没人知道你的用处,除了孤王,谁能知道呢?他们谁都不知道,就连慕容倾涟也不知道,都不知道,谁又会为了一个没有价值的人而敢来对付孤王呢?”
“什么价值?”
夏筱筱几乎是下意识的问出口。
“你看,你自己都不知道,谁又能知道?”他一步步的朝夏筱筱走来,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手指着窗外,那是城外的方向,南溟国的方向,夏筱筱听着他缓缓的道,“你看,北宫雉离他不笨,这么些日子,居然命人去查司天鉴,知道孤王今日纳妾,呵呵,居然也命人去查了慕容倾涟,可是,他什么也查不出来。”
夏筱筱一怔,手脚近乎冰凉的站在原地,“你说什么?”
赫连池像是并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只一个劲的重复,语气不屑又嚣张,“慕容倾涟,慕容楼主,居然敢号称天下无他不知之事,连他都不知道的,区区一个北宫雉离又怎么会知道?” 他眼里渐渐展现出一种疯狂来,他猛的一步上前,夏筱筱被他的动作吓到,一时忘了躲开一屁股摔在了地上,不知该如何反应的看着赫连池,北宫雉离……原来他来查过了?原来……这些天他一直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
赫连池垂头看她,不过一眼,又转身从桌上拿起了那把长刀,他不急了,突然间就觉得不急了,但语气还是控制不知的激动,盯着手中的长刀,在手中泛着寒意的凌利的冷芒,“天命,这些都是天命!没人知道,越国的前身就是衾焐国!”
衾焐国?
他手中拿着长刀,侧过身子来看夏筱筱,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丫头,你也不知道,你肯定不知道……”连着好几句,窗外又是一阵寒风吹了进来,桌上烛光忽明忽暗,他像是在给她解释,“七百年前那场大战后,衾焐国一分为六,什么狗屁的岳华南溟?只有越国才是真正的皇族!当年衾焐留下来的所有东西都在我手上!”
“世人都在找的,,他们都在寻的图腾,”说着,他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拿出了那份沾染着岁月痕迹的画布来,痴痴的盯着,“呵,什么图腾……这是地图!世间所有宝藏埋葬的地方!还有……还有……还有长生不老药……”
夏筱筱震惊的望向他手中拿着的那份图腾,深深的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事,可能真的是北宫煜也不知道的,可是……
“愚蠢,你们一个个的,都被这些虚无的利益迷了眼!什么破图腾!什么烂地图!什么长生不老药!只有你们才会为了这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争成这样!”
夏筱筱是大声怒吼骂着出来的,但脚早已经没了站起来的力气,不止是吓的,还有震惊,怎么可能,之前北宫煜给她说过,可是她从来不信,这个世间怎么会真的有这种传说中的东西?那分明是只有那些她爱看的话本子中才会出现的啊!
赫连池也是一怔,显然没想到夏筱筱会这样坚决的否定他,但并没有让他眼中的狂热减少一分,只引来他更深的讥讽,“他们不知道,我却清楚得很!”他喃喃,眼里充满的好奇与向往,“七百年,那人活了整整七百年!你看,不论是北宫煜还是楚博远,亦或是那个红客楼的慕容倾涟,全天下的人,不管是谁,他们都没人知道,宣景帝……对,宣景帝,还有那个妖女!”
多少年?他也不记得了,压抑在心中这么多年的秘密,今天突然就开了口,也许对方即将是个死人,所以就像是要倾诉一般的,他突然就想说出来了,像是要找个人同他一起庆祝一般。
181 衾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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