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白陡然睁大了双眼，不解道：“为什么？”
    李英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忍，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们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李书白当然知道李英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辩解道：“但程阿姨他们对我很不错，他们都很平易近人。”
    李英皱着眉头叹了声，语重心长道：“我知道程阿姨他们一家都很好，但这也仅仅只限于你和程念还是朋友的时候。你想一下，他们怎么可能会让宝贝女儿和一个……”
    李英说不下去了，她环顾着这个家徒四壁的房子，鼻子一酸，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老程头饭桌上的话给了她极大的刺激，无论他与苏慧玉表现得再怎么很和蔼可亲，终归是和他们不一样的人。
    那一刻，李英似乎终于清醒了。
    她曾经从那种巨大贫富差距带来的漩涡中出来，她不愿看到李书白再陷进去。
    想到自己受过的冷眼和嘲讽，李英的心慢慢坚硬起来。
    李书白虽然不理解一直都挺喜欢程念的母亲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可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也是一阵心酸。
    李英说的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和程念闹别扭的那几天他脑子里来来回回过的就是这件事。
    可能因为年轻，李书白并不觉得所谓门当户对是怎样重要的事，更多的还是对谢君宇的不满。
    他尝试再次开导李英，对方的态度却十分坚决。
    “总之从现在起你不要再去给程念补课了，妈不想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快要高考了，你好好静静心吧，我一个人去摆摊。”
    看着李英略显苍老的背影，李书白说不出反抗的话。
    李英走后，李书白像块僵直的木头般在黑暗的房间里坐了很久。直到程念发来一条消息，他才有所动作。
    【我哥回来带我去买了新手机嘻嘻想你】
    李书白心中一阵纠结。
    他没有回复程念，放下手机半躺着向后仰去。他一只手臂横在自己的额头上，脑袋里面乱成了一锅粥。
    李英的一番话将李书白的自尊心推到了悬崖边缘，放大了他之前对程念的所有恐惧。
    他不能像回答唐嫣然那样理直气壮地回应李英一句那又如何，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李书白不忍看到李英伤心。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李书白的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果然是程念打来的。
    程之远回来带程念买了一大堆东西，一行人刚刚到家。
    知道程念没事，程之远又连夜走了。
    回到房间里，程念没有看到李书白的回信，索性打电话给他。
    铃声响了好久才被接通，程念有些不开心道：“你在干嘛呢，怎么不接电话。”
    李书白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沉声道：“没，刚刚在洗澡。”
    程念笑起来，跟他扯了些有的没的。
    感觉到李书白兴致不高的样子，程念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没睡够。”
    虚无的黑暗中，李书白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散落在房间里。他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含糊道：“嗯，可能是吧。”
    程念没多想，叮嘱他早点睡就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李书白重又回到之前的状态里。
    夜显得尤为漫长。
    ·
    第二天程念去警察局又做了次笔录，这件事就差不多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因为连累到了程念，谢靖十分不好意思，送来一箱又一箱的礼品。晚上还邀请他们一家人吃饭，饭桌上当即许诺给老程头一块地。
    看老程头喜笑颜开的样子，程念觉得这一趟也不亏，反正除了对钻石耳钉外自己没啥损失。
    但老程头可不这样想。赚不赚钱无所谓，宝贝女儿的生命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两天后，谢君宇从荷城的医院回到家。
    不管怎么说谢君宇也算是把程念从歹徒的手中解救出来，他们一家又拎着大包小包的东区去看望了谢君宇一番。
    吃过饭大人们聚在一起说话，程念看着轮椅上的谢君宇，提议道：“我们去外面走走吧，你家附近那个公园挺漂亮的，好多花都开了。”
    谢君宇应了声。
    和大人打过招呼后，程念推着谢君宇去了公园。
    刚刚在饭桌上回答了太多的问题，两个人有些乏累。一时间都不想再说话，就那样安静地走着。
    行至一处盛放的樱花树下，谢君宇突然道：“在这歇歇吧。”
    程念把他推到一旁的椅子旁边，面朝樱花树固定好轮子后，她走到长椅旁，和谢君宇面对面坐下来。
    看到程念手腕上的珠子，谢君宇轻声道：“怎么不摘了？”
    程念一愣，抬起手臂，“你说这串珠子吗？觉得挺好看就带着了，也算是个纪念吧。”
    谢君宇侧过脸，“又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程念笑起来，“我觉得还蛮有趣，那还是我第一次开车呢。”
    想到谢君宇的腿，她又有些紧张道：“我不是说希望这种事情再发生的意思。”
    谢君宇的目光定定地放到程念脸上，他的神情漫不经心，语言却似乎带着千钧的重量。
    “再发生一万次也没关系，因为我会保护你。”
    一阵微风吹过，花瓣在空中打着转飘下来，落了他们满身。
    谢君宇如同承诺般的话语让程念的心莫名漏了一拍，花雨中少年阴郁冷艳的脸也格外迷人。
    程念慌张地别开眼干笑了两声，随口扯了些其他的话题。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程念谎称有点冷把谢君宇推回了家。
    她讨厌社交，但此刻和大人们待在一起比让她单独和谢君宇在一起要好受多了。
    不过谢君宇之后也没再表示什么，程念一度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
    她并不是非要把谢君宇往不喜欢她的那个方向归类，实在是她一点也感受不到有被喜欢。
    哪怕他会牵她的手安抚她，把外套脱给她穿，危险时刻挺身而出保护她，但这一切在程念看来似乎都出于一种礼貌。
    包括那个吻带给她的感觉也只是“如果我死了你要好好活下去”的意思。
    这种礼貌就好像在乘公交车时会礼让老人和小孩那样，非要说喜欢的话实在牵强。
    所以程念并不想开口询问什么，一问就都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