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者二曰:爵位策。”平原君缓缓展开新的竹简,朗声宣读道。
“秦军之强,胜于六国,且其闻战则喜,何故哉?盖其功必赏,赏必爵之制也!
今六国者,奋勇杀敌忘身于外者,不得其爵;阿谀奉承阋墙于内者,反得其利。何故哉!盖因赏功罚过皆出于私也。
寡人欲振奋赵国,必先整其军也;欲整其军者,必先收勇士猛卒之心也;欲收士卒之心者,必行赏功罚过之制也。
是以公侯自此不必达官之家,勋爵自此必是厮杀之汉!
沙场奋力,自有封爵之日;
诡辩幕后,难得恩赏之期;
然细数赵之累爵,何止千计!
或因大功,如蓟城君廉颇之抗秦、又如平原君赵胜之破燕,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者,其爵恒矣!
或以盛名,如都平君田单、望诸君乐毅,虽负盛名于世,却无尺寸之功于赵者,其爵除矣!”
平原君的话音还未落,众臣之窃窃私语已然响成了一片,倒是被圈出的典范都平君田单和望诸君乐毅,都一脸淡定地继续倾听着。
平原君见状,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以示警告,见其私语之声稍减,随即继续朗声读了起来。
“或蒙祖荫,袭承爵位,如羽林卫副将李毅,深入蓟城,破燕功首,有续功于赵者,其爵恒矣。若尸位素餐,于赵无所益事,或曰:君子之泽,三世而斩。故其爵也,递减之。”
话音刚落,朝堂之上又是一阵的嗡嗡声。更有不怕死的,身子一挺便说道:“敢问首辅大人,何为功大?何为功小?又何为无功者也?若是由首辅大人一言而决,与之前又有何异哉?”
“是极!”
“是极!有何异哉!”
众赵臣纷纷附和,同时也在心中为这位大胆的仁兄点赞,并默哀。
而刚刚还有写愤怒被打断的平原君,听了此人的问话后,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人。
“如果没猜错的话,此人乃是我王口中的托吧!”平原君在心中默默想到:“看似义愤填膺地在质问,其实际却是在给自己接下来的宣细则宣布做铺垫,同时又在恰当的时候让众赵臣们出了一把火,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随即平原君用余光瞥了瞥主位上正襟危坐的赵括,心中暗暗有些吃惊。
虽然心头惊讶,平原君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滞。流畅地换下刚刚读完的书简,拿上另一份书简,双手摊开,继续说道:“为防功过出于一人之手者,我王于内阁诸阁臣,并二十余位文武大臣,解构秦国商法,并我国之实际,立公侯伯子男五等之爵位。”
“或浴血于沙场,或唇枪舌剑于他国庙堂,或引导百姓躬耕有方,但凡有利于赵之事,皆可得爵!”
“至于每等爵位,需立下怎样的功勋才可获得,我王已经详尽内容公诸于宫墙、城墙之上,天下人可共睹之而监察之!”
“具体卿等爵位升降,我王亦各具明细书简,卿等可自查阅之,若有疑虑,可至任何阁臣处申诉!”
说着平原君向赵括点了点头,赵括随即拍了拍手,早已准备好的宦者手托着一卷卷的书简,从殿外鱼贯而入。并依据着名字和位置,很快将手中竹简分发到位。
“老兄是升是降啊?”有好事者不甘寂寞地问道:“小弟我可是升了!”
其小人得志之意溢于言表!
而无论升降,或长吁短叹,或心中窃喜,但无一人喊冤、或道不公。
没办法,细!实在是太细了……一笔笔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多年前在小城任上的鞠躬尽瘁,初到邯郸的兢兢业业,以及麻木之后的心灰意冷,再到最后的无奈加入随波逐流……
一卷竹简,似乎写尽了自己为官的数十年,是非功过自有青史铁笔……此言不虚矣。
不少心存良知之臣,更是以手抚泪,只想对赵王和平原君问上一句:“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似乎听到了一众大臣的心声,赵括开始了他的“红脸”表演:“诸卿莫失莫忘!”
“荣誉也好,恶评也罢,都只是过去。只要诸卿实心任事,我大赵便有诸卿的一席之地,只待诸卿奋发图强,五爵之位,尽由诸卿索取也!”赵括对着诸大臣鼓励道。
“谢我王!”众臣再次山呼!
随即宫中钟声再起,城楼鼓声大作。
“新政第二,重拟爵位之命”,迅速通过城门传令官和走街串巷的衙役的宣讲,在邯郸百姓之间传播了开来!
“真的耶!我大赵也与秦军一般,战胜得爵焉?”一人惊喜地问道。
“不止呢!汝家铁锭打得好,若是愿意献出,便可得爵。”一旁之人调侃道。
“此家传手艺如何能……”那人有些不悦地说道。
“听他胡扯,我王何人哉,岂会觊觎尔家本事,王命说了若是不愿售出,只需按时为工部打造铁锭,足数之后亦可得爵也,只是爵位稍低一些,俸禄也少了些罢了!”另一人在又在一旁解释道。
“那感情好!能得爵就行!得给自己那只知打铁的憨娃换个爵位,有了爵位媳妇就好说了啊!”先头那人一脸憨憨地笑着说道。
“那数量只怕是不少吧!有那么多铁锭,啥媳妇娶不来?”一旁有人眼热地挖苦说道。
“慢慢攒呗,朝廷又不是不给钱,正常交易,爵位只是附带的,你傻啊你不要!”一旁之人狠狠地对眼红之人打击道。
“是极,是极!傻子才不要!”憨憨的打铁人嘴咧得更开了!
“朝廷定是要压价的!”那眼红之人还是不甘的说道。
“便是稍微低些也无妨,只要给我儿……”打铁人继续说道
“放心啦,官府每日出台铁锭官价,公平买卖,定不会占尔等之便宜哉!”一旁路过的衙役也笑着为打铁人解惑道。
……
一时之间,百姓皆口口相传着爵位之事!平民乃至黔首可因功得爵的消息,终于在古赵大地上蔓延开来。
而王宫之中,也终于来到了“图穷匕见”的一刻。
若说官制的改革如同隔靴搔痒,爵位的改革稍稍有点儿切肤之痛,那么接下来的田地改革便真真是短兵相接的“锥心之痛”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将相者,有种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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