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身为星罗太子，我等存在的本身，就是帝国最大的谋逆。”
    戴明渊坐到了老皇帝的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言语中没有丝毫地畏惧。
    而老皇帝似乎也对戴明渊的话有很深的感触，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沉默了良久。
    “很久之前, 我就察觉出你这个皇子内心没有一点点对皇权，对我的畏惧，今夜你的行动更是出乎我的意料。”
    “你的行动比我想象中更加果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泰宁殿外面应该已经被你的人围住了吧。”
    看着自己最为出色的儿子，老皇帝问到：“你应该知道, 除了你以外，在这皇城之中，还有一个被囚禁的皇子，也就是你的弟弟。”
    “即便你现在将我围困在了这座大殿之内，若是我不妥协，待禁军围守之后命令他们将你我乱箭射死，帝国依旧不会后继无人。”
    “你应该也清楚，你的那位弟弟，虽然能力心性尚不足你，但支撑一个帝国的能力和野心，他还是有的。”
    戴明渊的表情不为所动，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目视着老皇帝：
    “我明白，也正因如此，我才会今夜前来。你已经老了，支撑领导不住这个庞大的帝国了。”
    “而不论是我，还是明泽，都将会比现在的你更适合当帝国的皇帝。”
    “所以，不论今夜过后, 是我还是明泽登上那个位置，我都能接受。”
    “为了帝国，只要王座上不再是你，我如何，都无所谓。”
    戴明渊的眼里寒光闪烁，话语中没有分毫的退让。
    这让老皇帝都十分惊讶，这位不过三十岁的青年，为什么会对帝国有着如此高的决心。
    现在泰宁殿内只有两个人，老皇帝也没有在戴明渊的面前隐藏自己的表情。
    “说实话，按照你现在的表现，我十分担心帝国未来会在你手里走上什么一条道路。”
    “强硬而偏执，冷酷而强暴，你对帝国的忠心分毫不会减弱你那扭曲的掌控欲。”
    老皇帝脸上浮现出几分担忧：“如果说现在的星罗在我手里是开始走下坡路的话，我真的担心未来在你手中会不会真的走上绝路。”
    看了一眼窗外，老皇帝的眼睛眯了起来：“要不干脆等会让禁军把我们爷俩一并射死得了，将王座交给你弟弟，也免得这个国家被你祸害。”
    扭了扭脖子，这位年迈的皇帝在戴明渊的面前没有一点点的架子，想了想, 突然问到：
    “问你个问题，以你那扭曲的掌控欲，未来的帝国必定会变得更加严密而冷酷。”
    “如果，你未来最优秀的太子，与你的主张意见不和，你又会怎么做？”
    “你会选择强行扭曲他的意志，还是废掉他，选择一个合你心意的新太子？”
    在问这句话的时候，戴明渊能够明显看出老皇帝的异样。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对老皇帝出手，原因很简单，老皇帝虽以年迈，但也正因为其年长，所以魂力积累要超过现在的戴明渊。
    打起来的话，不说别的，戴明渊自觉是需要朱仲达他们的帮助的。
    可以的话，戴明渊并不希望皇座的交替有其他姓氏的介入。
    所以，即便他知道老皇帝是在拖延时间，戴明渊还是没有出手。
    “帝国需要的不是合我心意的太子，而是最强的那个太子。”
    “面对与我意志相违背的太子，我只会加大对他的磨练，让无尽的苦难成为他蜕变的营养。”
    戴明渊面色沉静，似乎这些问题他早已考虑过：
    “然后，让他成为最优秀的帝国继承者，直至强到足以击垮我的意志，或是击溃我的身体，将帝国从我手里抢过去。”
    “你是我见过意志最为坚定的人，又有谁能击垮你的意志呢？”老皇帝无所谓地笑了笑。
    “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你想的这么豁达，似乎将帝国交给你，也不是不行。”
    “我并不豁达，只是，皇帝是帝国的皇帝，帝国却不是皇帝的帝国。”
    “帝国会在我的手里走向强盛，但未来未必还需要如我一般的人。”
    “帝国需要的是强者，而不是被选择的强者。”
    戴明渊回答的铿锵有力。
    “我回答完你的问题了，那么接下来轮到我问你了。”
    “你能退位吗？”
    老皇帝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安静的外面，说：“你有没有发现，外面突然变得好安静了。”
    ……
    泰宁殿外，一众的朱家子弟此刻跪扶在地上，而戴明渊培养的那一众奇兵也已全部被击倒在地。
    一个身着黑衣的、一道狭长伤口斜穿左眼的高大男人一只脚踩在朱仲达身上，另一只手摁在朱烟宁的头上，嘴里叼着一根尚未燃尽的烟斗。
    “你们说说，里面究竟会是怎样的情况呢？说实话我也很好奇，不过在陛下做出决定之前，你们就都在外面一起陪我一会吧。”
    “怎么说我也是朱家的老家主，你们应该也不至于背叛我吧？”
    吐出一口眼圈，高大男人看了一眼周围那些沉默旁观的一众朱家子弟，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视线看向脚下那位皱着眉头冷脸上满是诧异的朱仲达，笑了笑：
    “是不是很好奇？明明你一爪刺破了我的心脏，为什么我现在还活着？”
    没有等朱仲达回应，这位老家主便说话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执掌了朱家这么多年的人物，小技巧还是会不少的。你当初能乘我不备将我击垮，说实话我很欣慰，朱家能有你这样的继承者，而后你的表现也越发让我相信你的能力。”
    “但是，今夜的事，你不能再参与了，在里面那对父子谈出个结果之前，你就在这里陪陪你老子我吧，我时间也不多了，多过几天你们兄妹想见我也见不到了。”
    “而且，仲达，我希望你能问自己一个问题。你到底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究竟是戴明渊的家臣，还是朱家的家主，亦或是只忠心与帝国的野心家，我希望你能早点想清楚。”
    “别等到了我如今的年纪才想明白一些事情。”
    然后，朱家的老家主面对着已经手持钢枪身披铁甲的一众禁军，伸出手摘去了嘴里的烟斗：
    “不着急，陛下在里面和太子殿下商量事情，你们就先在外面等陛下的命令吧。”
    朱家老家主话音刚落，泰宁殿闭锁的大门就从内被打开了。
    戴明渊身上的白衣已经染上了赤红，从胸颈蔓延至侧脸。
    在一众人等剧烈颤动的眼神中，戴明渊强硬的冷脸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声音比以往更多了几分冷酷：
    “父皇身体抱恙，已终天年，即日举办葬礼恭送陛下升天。此刻起，我，戴明渊，即为星罗之主。”
    ……
    “你要如何才肯退位？”
    “呵呵，也不难，只需要你做一件事。”
    “何事？”
    “我要你，在这里，亲手杀了我。我要在这里，睁着眼睛，看着你，亲手杀了我。”
    “……”
    “为什么？”
    “我要你以后每晚闭上眼睛，都会记得今夜，记得今夜我的眼睛，记得是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皇帝，我要让这段记忆成为你的梦魇，直至你死去的那一天。”
    “今夜之后，我死了，但我也会一直活着，活在你的记忆里，活在你的梦魇里，时时刻刻地缠绕你，惊醒你。”
    “让你清醒和睡梦中的每一时分都活在愧疚与痛苦里。”
    “让你时时刻刻谨记，我一直在你记忆中看着你。
    “你必须时刻警醒，要做一个，绝不逊色于我的，星罗皇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