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归离开之后，季风立刻开始着手安排对明德的信息收集工作，他一方面布置好了针对明德的邻居的拜访，一方面也通过私人关系得到了跟明德有联系但不甚密切的两个关系人的联系方式。
    与此同时，他打算立刻行动，先到明德身边去看一看，他每天都在做些什么。
    根据之前掌握到的信息，明德每天中午都会亲自到菜市场去买菜，这算是一个大家都没办法理解，却都知道的奇怪习惯。
    按道理来说，所有的厨师，特别是经验丰富的厨师对菜品的要求都是很严格的，其中出了品质之外，他们最看重的一条就是食材的新鲜程度。
    哪怕是不经常买菜的普通人都知道，菜市场里最新鲜的一批菜往往是在凌晨五六点就到达的那一批，但是明德偏偏从来都没有赶过这样的早市，而是要拖到中午甚至下午之后才慢悠悠地跑去菜市场买一些已经不那么新鲜的食材。
    对这个习惯，大家也只能认为是他的厨艺已经到了大巧不工、对食材已经无欲无求的程度。
    当然，也有人觉得，他纯粹就是懒、早上起不来而已。
    但这些对季风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抓住的跟明德直接联系上的窗口。
    他看了一眼手表，这时候正好是中午十一点半，现在赶去滨江市场的话，还有可能遇上去买菜的明德。
    事不宜迟，云归走后的半个小时，季风穿好了衣服，在路边扫了个共享单车，一路骑着向市场赶去。
    倒不是不想开车，他考虑的是滨江市场是一个老菜市场，环境很拥挤，停车位也难找，倒不如共享单车来的方便。
    等到了市场之后，他在门口蹲守良久，终于等到了在手机上已经看过了不知道多少遍照片的那个人。
    来了。
    明德走进菜市场，门口相熟的摊贩见到他，纷纷招呼道：
    “明厨，今天来的早了啊！”
    明德笑着点了点头，回应道：
    “今儿早饭吃的多，路上快走了几步，咋样，五花肉给我留了了吗？”
    “留了，您老要的我哪敢忘啊，来，您看，上好的臀尖肉，一寸多厚，还沾手呢。”
    明德走到摊位前，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微微点头道：
    “嗯，今儿这块不错。我说你小子终于长了个心眼了，前天你进的那头猪都是什么玩意儿，给狗都不惜的吃！”
    卖肉的摊贩嘿嘿一笑，回答道：
    “明厨，您这话说的，那肉虽然差是差了点，但我收摊前不也都卖出去了吗？您以为咱这些小老百姓全跟您一样是大吃家啊？有这一口就不错了！”
    “话是这么个话，但是既然要吃，那不就得吃点好的吗？想想我当年还小的时候，在乡下，那逢年过节队里杀了猪，哪怕是一年到头没油水的，分猪肉的时候也还要把糟头肉挑出来呢。”
    “那不一样嘛！糟头肉没人吃，五花肉还能没人吃吗？”
    明德摆了摆手，继续说道：
    “害，糟头肉也不是没人吃，就是做起来麻烦。那都是肉，哪会没人吃？我们那会儿跟现在可不一样咯......”
    摊贩见他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样子，连忙开口打断了话题：
    “那是那是，现在时代便了嘛。您老提您小时候，那让您再回去小时候受一回苦，您能受得了吗？”
    “怎么能叫受苦呢？那也是童年啊！我这做梦都还经常梦到乡下那些事儿呢！算了，跟你这个小年轻也说不明白，来，把肉给我包起来，还是一样，从我月初的账里扣。”
    “得嘞！”
    摊贩用塑料袋装好了肉，扔到秤上一称，开口道：
    “总共两斤二两，给您算28块钱吧，您账上还剩488，减去这28，还余460。”
    “好，你记得清楚就行，别算差了你自个儿亏钱！”
    “那哪至于。明厨，您慢走。”
    明德提溜着手里的塑料袋，一晃一晃地向其他摊位走去。
    季风假装闲逛，耳朵自动屏蔽了周边摊贩一声接一声的叫卖和招揽，全神贯注地盯着明德那边的动向。
    从刚才的对话来判断，对方似乎是一个很念旧的人，而他跟摊贩们相处的方式也透露着一股子老派的作风，倒是跟他在外界的形象很符合。
    季风的手里空空，在菜市场里略微显得有些扎眼，他随手拿起两根黄瓜过了秤拎在手里，继续跟着明德的脚步向菜市场内部走去。
    每到了一处熟悉的摊位，明德就会停下来跟摊贩闲聊几句，哪怕不买，那些摊贩也都愉快地陪着他。
    这么走走停停，直到把整个菜市场逛完，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明德的手里已经拎满了各种原材料。
    猪肉、鲤鱼、大虾、田鸡、黄花菜、干辣椒......
    倒是没有什么名贵的材料，量也不大，估计也就是做一顿家常菜的用量而已。
    等出了菜市场时，季风瞅准了机会正准备上前搭讪，突然间发现了一个问题。
    明德似乎并不是往他家的方向去的。
    来的时候，他进的是菜市场的正门，这时候离开走的是侧门，哪怕是要从外面绕过去，也不应该是这个截然相反的方向。
    而且他还一点都没有回头的意思。
    不会吧，这就开始老年痴呆了？
    他也就五十多岁的年纪，完全不可能走到这一步啊？
    季风压下了上去搭讪的冲动，带着满心的疑惑，慢慢地推着自行车跟在明德的后面。
    好在这时候路上的行人不算少，而季风又一直拿着手机装作刷短视频的样子，明德虽然眼神扫过了他几次，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这倒也属于正常，他又不是什么大明星，也不是什么政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被人跟踪的。
    季风跟着他又走了半个小时，直到对方拐进了安远路，他才隐隐猜到明德要去的地方。
    安远路是尚海知名的棚户区，也是老尚海味道保持得最完整的地方，结合明德之前在菜市场里说的那些话，难不成他是来这儿来找回忆的？
    但是拎着菜又是几个意思？
    要看景儿的话什么时候不能去看？这些菜拎在手里不沉吗？
    季风停好共享单车，把那两根黄瓜也随手挂在了车上，然后继续跟在明德身后走进了狭窄的巷子里。
    在这里面，跟踪变成了一件既困难又简单的事情。
    困难的是，狭窄又曲折的巷子很容易就会遮挡住视线，季风好几次差点跟丢。
    简单的是，哪怕他挤到了明德身边，对方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鱼龙混杂的城中村出现什么人都不奇怪。
    继续走了十几分钟，明德今天出行的终点似乎到了。
    他敲开路边一件平房的门，片刻之后，木门打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季风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强行压抑下了心里的惊讶。
    怎么这小老头还包上二奶了？不应该吧！
    这也太夸张了吧，看这女人的年纪，估计做他女儿都够了啊！
    那么老当益壮吗？
    他的思绪还没转完，就听到开门的女人说道：
    “明厨，今天来得早啊，快进来，都准备好了，就等你来上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