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皱着眉头看着对面的男人，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回答道：
    “30万的事情我们先不聊，要不然先聊聊冉冉的事情？”
    听到云归的话，苏酥稍微松了一口气。
    在商业谈判中，最忌讳的事情就是双方针对一个独立的争议点反复拉扯，这对于双方达成共识没有任何好处，还会不断地激化矛盾。
    听到对方上来就抛出这个最终议题的时候，她立刻便感觉到了危机感。
    对方根本就没打算好好地谈，而只是希望直接把这场谈判搞砸。
    反正资源在他手里，谈不谈的下来对他都没有任何损失。
    她在跟渠道商谈判的时候也经常会用这一招，自己手里有货源，有供货渠道，就会在谈判里直接抛出自己的期望价格来逼渠道商就范，如果是没有经验的对手落入她的圈套的话，直接就会陷入彻底的被动。
    这种时候唯一可行的处理方式就是扯开话题，先聊别的议题，等谈判的氛围有所松动了，再慢慢引导回到最终话题上面来。
    这一点上，云归处理的方式跟她的最优解完全一样。
    对方不可能不接他的话题，毕竟谈生意，不仅要谈价格，也要谈商品。
    果然，在听到云归的话之后，金修也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你们有想了解的东西的话，樊东也在这，他是冉冉的运营，对冉冉的情况是最了解的，都可以问他。”
    云归看向樊东，先是从口袋里掏出纸笔，然后才问道：
    “我先问几个关键的问题啊----关于冉冉的直播细节的。第一个，她的观众画像有做吗？年龄、性别分布，以及榜前十的职业、兴趣、家庭情况，有做过统计吗？”
    樊东被他问得一愣，思考了几分钟，又是翻手机又是发消息，等到金修都有些不耐烦了，他才回答道：
    “年龄和性别分布平台有数据，我可以发给你。榜单前十的信息，之前也有过了解，不过没有统计，如果你需要的话，后续我可以发给你。”
    云归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其实根本就不在意冉冉原来的那部分粉丝群，反正那些专程来看冉冉唱歌的也不是他计划中的目标客户群。
    这么问只是为了给樊东和金修压力。
    我要的东西你们都没有，你怎么好意思开出那么高的价格的？
    停顿了片刻之后，他开口说道：
    “你们这个直播运营得不专业啊......连观众画像都没有，我怎么对她做针对性运营？难道要我从头开始吗？”
    金修被云归问得有些哑口无言，但还是回答道：
    “直播画像这东西本来也是个新概念，现在在做的传媒公司很少。说白了，很多直播间根本就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即使我们的分析细化了，主播也执行不下去。”
    “那是因为你们的主播太多了，如果我的计划里主播的数量本来就少，甚至只有冉冉一个呢？”
    “那你怎么赚钱？”
    金修反问道。
    “怎么赚钱你就不用管了，这不是我们今天讨论的范畴。但是你没能提供我需要的东西，这一点你承认吧？”
    “我承认，但是这不能左右我对违约金的要求，说三十万就是三十万。”
    云归笑了笑，继续扯开话题。
    “我刚才已经说了，违约金的事情放到最后再谈，现在我们需要聊的是关于冉冉的细节。刚才已经问过有关粉丝画像的问题了，接下来我再问一个问题。”
    “我想问一下，冉冉的收入构成是怎么样的？别误会，我问的不是具体的分成和奖励，我问的是，她在哪个时间点的收入会达到峰值，哪个时间点是谷值？”
    “年度赛？月底？还是平台出返利活动的时候？”
    这个问题可以很好地秒回出冉冉原有粉丝的消费能力，也可以侧面反应运营的效果，金修没有理由不回答。
    他看向樊东，后者对这一点倒是很清楚。
    “每月月底的时候会有一个小高峰，年度的时候是最高的，平台返利期间就不用说了，但是她现在的这个平台返利的幅度并不大，所以对实际收入的提升并不高。”
    云归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冉冉的收入，实际上大部分都是靠你们的运营资金撑起来的？她的自然流量并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大？”
    金修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从云归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
    对方对直播行业的了解并不比自己少多少。
    对于这一点，云归在心里暗暗有些自得。
    他虽然没有正经做过传媒公司，但是上一世在做投研的时候，对直播行业的内幕也是摸的门儿清，甚至为了了解主播实际的盈利状态，他还公款消费给主播刷过数十万的礼物，就是为了摸到第一手的信息。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点居然有一天还能被自己用上。
    金修看云归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暗暗叹了一口气。
    三十万的违约金看来是不可能谈得下来了，他本来是打算在气势上压到对方的，但没想到对方一下子就抓到了自己的软肋。
    冉冉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值钱。
    虽然她个人的收入不少，但绝大部分都是靠着公司的运营撑起来的，自己在签下她的时候打算放长线钓大鱼，等她自己站稳脚跟了，再慢慢收割。
    但他没想到直播这个行业起得会这么快，卷得会这么严重，同质化的内容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就充斥了大大小小的平台，如果再在冉冉身上砸钱的话，很可能会开始亏本。
    想到这里，他的语气松动了几分。
    “这一点我承认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事实是，冉冉仍然是我们公司最挣钱的主播之一。所以无论如何，违约金的数额都是不可能低的。”
    听到他的话，云归意识到现在终于可以进入到价格谈判的环节了。
    从“没得谈”，到“不可能低”，这两句话表面上似乎还是在表达着同一个意思，实际上氛围已经彻底转变。
    他开口说道：
    “生意嘛，你出价，我还价，这都是正常流程。不如这样，我说一个数，咱们直接签协议清账？”
    金修愣了一愣，说道：
    “你说说看。”
    云归吸了一口气，克制着自己的语气，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5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