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不会说话你就少说几句！”
    陈鹿等了秦风一眼，她今天罕见地换上了一身利落的正装，整个人的气质更加强势干练，唯独是胸前那个卡通猫咪头的胸针有点违和。
    不过想到她开的那辆粉色的劳斯莱斯，似乎这才是她的风格。
    秦风在陈鹿面前还是一贯的小媳妇做派，他尴尬地笑了笑，也明白过来云归嘴上的口红是怎么回事。
    “要不去卫生间洗洗？说实话云厨，这看着有点怪怪的......”
    “洗什么洗！唇红齿白的多好！你没事儿就一边呆着，待会儿开会的时候好好听，学着点。”
    陈鹿的话音刚落，秦风便乖乖地回到了会议室里角落的位置坐下，云归对这一幕假装视而不见。
    爱老婆嘛，不丢人。
    他跟陈鹿寒暄了片刻，后者把这次会议的要点对他做了介绍，跟苏酥预计的一样，会议的议程并没有超出两人之前讨论的范畴，这次的会议更像是一次流程化的动作。
    在这个前提下，整场会议的前半部分完全可以用乏善可陈来形容，无非是惯例性地聊了聊准入门槛，聊了聊排他性，聊了聊股权结构，这都是云归早就跟陈鹿商量好的事情，双方一问一答，再加上会议室里的空调暖气开得很足，大家都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进入到签约前的最后一个部分自由问答的环节，云归才终于打起了几分精神。
    这个环节的主要目的是让资方和创业者互相增进了解，按照云归前世的经验，这个环节里什么千奇百怪的问题都能问出来。
    什么有没有女朋友，打算娶几个老婆，对小三的态度是怎么样的，睡没睡过自己的老师同学......虽然跟商业毫无关联，但是这些人精却可以从这些问题里发现很多东西。
    果然，自由问答环节刚一开始，坐在陈鹿旁边的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在向陈鹿征求同意之后，首先便抛出了一个极为敏感的问题。
    “云归，看你之前跟我们的交流，应该也是商场上的老人了，那接下来的环节你应该也知道是什么路数，希望你不要觉得被冒犯。首先我问一个问题吧，你对陈总有没有想法？”
    云归眼神微微一动，克制住了自己要去看坐在一旁的秦风的冲动。
    这个问题有两层含义，第一层含义是要考量云归会不会对投资人产生私人感情，这在生意场尤其是投资行业是大忌。
    但是，如果只理解到这一层，那就要落入这人的圈套里了。
    因为现场不止有陈鹿，还有秦风这个众所周知的陈鹿的追求者在场，在加上这个变量以后，他真正想要考验的，其实是云归的服从性。
    如果云归真的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他的问题，那么他就会认为云归是一个相对好控制的人，在后续的注资和运营参与动作里就会更加激进，逐渐排除云归作为创业者的独立性。
    想到这里，云归微微一笑，坦然地回答道：
    “没有。”
    “为什么？”
    中年那人步步紧逼。
    “陈总不是我喜欢的那一款，我喜欢d以上的。”
    “哈哈哈哈，小伙子胃口不小啊。”
    陈鹿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没等中年人笑完，她便抢先开口道：
    “我可以去做医美的，怎么样，考虑一下？”
    云归摇摇头，打定主意把自己混不吝的态度贯彻到底。
    “不了，我喜欢原装的，跟陈总注定是有缘无分了。”
    这句话说出来，在场的几个投资人神情都舒缓了几分。
    他们最怕的其实不是不专业的创业者，实际上，哪怕是在技术方面、甚至是在经营管理方面有所欠缺，他们都可以通过红叶手下掌握的资源帮创业者弥补，但是如果这个人的性格存在不适合商场的致命缺陷，那无论怎么救都救不回来了。
    此前的交流里云归一直都是一本正经的状态，这让他们也颇有几分担心。
    云归回答完以后，一旁还没开口的几个投资人充当了捧哏的角色，就着这个话题稍稍讨论了几句医美行业的现状之后，便由另一名身穿休闲polo衫，头发有几分灰白的男子继续提问。
    “我看你性格还算是挺开朗的，而且听说你在helens摆摊啊，怎么样，对夜场了解吗？”
    “还算了解吧，没吃过几次猪肉，但是见过不少猪跑。”
    云归回答道。
    “哦......见过猪跑。helens进进出出的都是有钱人啊，你在他们面前不觉得自卑吗？你这身boss的西装是今天刚买的吧？第一次穿这么贵的衣服？说实话，这种品牌的西装平时穿穿还好，这么重要的会议穿出来太丢人了吧？”
    “你平时穿什么牌子的衣服？不会是什么真维斯七匹狼之类的吧？”
    “希望下次见你穿的好一点好吧，这身衣服你穿到我面前来，我实在是有点替你觉得......难堪。”
    连珠炮似的一番话说完，白发男子稍稍向后靠坐在了椅背上。
    这是他在自由交流中惯用的伎俩，他其实对云归本人和他穿的衣服都并无恶意，只是借题发挥，有意地去摧毁对方的自信心，从而观察对方在承压情景下的真实反应。
    有时候他会说对方的衣服不入流，有时候他会抨击对方的长相，切入点不同，但目的都是相同的。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他这一招面前败下阵来，不是反应过度地表现出激愤的情绪，就是欲盖弥彰地掩饰自己的缺陷，这样的人他虽然不至于当场否决，但是对其的期望值是会调低的。
    然而云归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只是微笑着回答道：
    “咱们还是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首先我平时穿的衣服吧，七匹狼我都不穿的，太贵了，也跟我的处境不符合，平时凑合穿点网上买的衣服就差不多了。”
    “第二个，其实我今天来一开始穿的不是这身，是一套我大学时候买的杂牌西装。到了车里，我女朋友才拿出这身衣服给我换上了，所以严格来说，这身衣服确实是我第一次穿。”
    “有一说一，我其实还是很重视这次会议的，最开始的方案是找莆田那边买一套假的杰尼亚，但是我没想到山寨货也会缺货，周二买的，现在还没发货，所以就这么来了。”
    “以后两三年之内，我估计我在正式场合穿的衣服也是以山寨货居多，主要还是出于性价比来考虑，毕竟大家也不怎么看得出来。什么时候经济条件上去了，什么时候再换成正品----当然，这话就在我们几人之间了，希望各位老板不要说出去让我漏了怯。”
    白发男子似乎对云归的回答很满意，脸上也露出些笑意来。
    他们这些人都是从小喽啰一点点打拼起来的，入行后上司为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买假货的途径告诉他们。
    所以云归说起买山寨货时的表情让他倍感亲切。
    这也属于商圈里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陈鹿面目含笑，心里越发确定云归的背景没有他们在背调时看到的那么简单。
    这种从容，没个几年十几年的浸淫，是基本装不出来的。
    也许真的有些东西是连他们的手都伸不过去的呢？
    退一步说，就算确实他只是一个背景普通的凡人，能有这份养气的功夫，那也属于是让自己捡到宝了。
    想到这里，她环顾一圈，确定没有继续提问的人之后，便开口说道：
    “如果没有什么别的问题，那我们就直接进入签约环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