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止的一番话，令莫缺心如刀绞。
    他从来没有舍弃过莫缺母子，离开莫家，只为帮莫缺找到一条，可以不用和同族相残的路。
    他为此受尽苦难，九死一生，但莫缺却竟认为他是在逃避祖血，才会无情抛下他们母子。
    此刻，眼见莫止因为一个虚假的自己，心神动摇，莫缺如受万箭穿心，心有无边悔恨与怒火。
    “那不是我，那不是我！”
    虽知隔了八百年岁月，莫止根本无法听到，莫缺还是抑制不住，放声怒吼：“父亲，你能识破第五层幻境中的假像，为何看不破，这一层的我，根本不存在！”
    此刻站在莫止眼前的莫缺，不过是炼神塔窥得莫止心中遗憾之后，幻化而出。
    然而，莫止能识破第五层幻境，却是识不破这一层的莫缺！
    “是因为第五层的幻象，皆是过往，所以父亲能够看破，但这一层的我，他从未见过，所以当成了真实？”莫缺心中，无比难受。
    或许莫止并不是看不透这一层的幻象，而是他心中对莫缺和叶青瑶的执念过于沉重，所以才会沉浸其中，深信不疑。
    他过往记忆中的莫缺，只是一个幼小的孩童，而此刻第六层中的莫缺，却已经长大成人。
    或许在他离开莫家，从莫家出走之后，心中便无时不刻，都在期盼和莫缺母子的再度相见。
    他对这一天的期盼已经太久，是以当见到长大成人的莫缺，才会令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第五层幻境，是映出人心过往，勾出人内心缺憾，而这第六层幻境，则是要将心中缺憾填补，令人无法自拔！”莫缺隐隐知道了这第六层炼神塔的可怕之处。
    每个人最大的遗憾，便是心中的遗憾难以填补，而正因难以填补，所以人才能轻易抽身而出，继续前行。
    可若当心中缺憾有望填补，则会有无数人愿意为之付出任何代价！
    所以这第六层中的幻境，纵然虚假，但能填补人心缺憾，便是道心再坚定之人，也很容易沉沦其中。
    “缺儿，青瑶，我有愧你们母子！”
    莫止完全沉浸在了眼前的幻象之中，心神愈发混乱。
    他道心若乱，在这炼神塔内，炼神塔主随时可以将他置于死地！
    “噗！”
    眼看莫止张口吐血，莫缺再也抑制不住，怒吼一声，轰然出手。
    他要打碎眼前幻境，他要告诉莫止，这一切皆为虚假，并非真实！
    “轰隆隆！”
    第六层塔开始动荡，莫缺发挥出了强大绝伦的实力，震得塔外人人变色，个个骇然。
    “我要粉碎这一切虚妄！”莫缺如癫如狂，疯狂出手，妄图打碎莫止眼前那些幻象。
    然而，任他的实力如何强大，眼前的莫止，都是八百年前的人，他无法跨越时空，改写那已然发生过的一切。
    而越是如此，莫缺心中的怒火就越是汹涌。
    他心中对莫止有愧，又因有愧，使得他无法抑制自己心中之怒。
    他越是知道眼前这一切已经改变不了，他心中的怒火，就愈发不受控制。
    “轰轰轰轰轰！”
    炼神塔外，炼神塔之主见第六层塔亮起之后，轰鸣不断，震得塔身不断颤动，他却依旧漠然，视若无睹。
    “他在轰击此塔，你不怕此塔就此毁去？”余长青心中隐隐感到不安，沉声问道。
    “他心神已乱，将会自己走向灭亡！”炼神塔主说道：“我说过，第五层塔困不住他，但第六层塔，便是他的极限。”
    前五层塔，无论是莫缺还是莫止，都无法困住。
    但这第六层塔，能困住莫止，也同样困住了莫缺。
    不同的是，困住莫止，只是凭着虚假的幻象，困住莫缺，却是凭着另一幕真实的景象。
    因为莫止，便是莫缺心中最大的遗憾之一，凭着莫止昔日所留影像，便能令莫缺心神大乱，自取灭亡！
    “轰轰轰轰轰！”
    第六层塔内，莫缺如同疯魔，不顾一切，要粉碎塔中一切。
    他虽然明知莫止的身影，已是八百年前所留。
    但因为心中对莫止的误解，令他心存无限愧疚，因此当看到莫止因他和叶青瑶而受困此塔，他心中的悔恨顿时化为无边怒火，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轰轰轰！”
    混沌元气、太阳武体、五行之力、剑道之法！
    疯狂之下，莫缺手段尽出，没有丝毫保留，只想将此塔之中的一切尽数毁去！
    “扑通！”
    他不知疯狂轰击了多久，突然间，只感觉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直到此时，他才从愤怒之中稍稍回神，一颗心当即猛然下沉。
    “我体内的元气……”
    莫缺体内，混沌元气在他癫狂出手之下，已完全耗尽。
    他的太阳武体，也变得暗淡无光，体内的五行之力同样枯竭。
    “原来，这才是第六层塔真正的杀机！”莫缺此时终于发现，他打出的元气，和武体内的一切消耗，在这第六层塔内，都无法恢复。
    仿佛，他无论打出任何力量，都会被这一层塔吸收一空，而因此塔自成天地，与外界隔绝，他的一切消耗，在这塔中，都无法得到补充。
    “你竟能在最后时刻，保住了一丝清醒？”炼神塔主的声音传入塔中，有些惊讶。
    他显然认为，莫缺疯狂之下，会打空一切力量，最终自取灭亡，没想到最后时刻，莫缺竟保住了理智。
    “但可惜，你耗尽一切力量，身在此塔，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炼神塔主的声音再次传入。
    “方才那些关于我父亲的影象，究竟是你幻化，还是真正发生过的过往？”莫缺沉声问道。
    炼神塔主见莫缺耗尽一身力量，已然任其宰割，道：“那一切，皆是你父亲昔日在我道器盟中的真实过往！”
    这让莫缺双拳紧握，至少说明这一切并非虚假，至少让他知道他父亲当年离开莫家，并非抛弃他们母子，反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其实，你本可不必沦落至此！”
    炼神塔主又开口道：“因为你父亲当年虽险些葬身此塔，但最终仍是活着离开了，想必你也知道他最终是为落星宫所害，并未死于我道器盟之手！”
    他语气冷然，道：“当年之事，已成定局，可你明知你父亲并未身死于此，却仍是因为那些影象，乱了心神，这正是因为那被你引以为傲的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