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很贵的。”童氏眼里闪着亮光，但是想到什么，轻轻摇头：“少羽聪明，他爹和他叔都是读书的好材料，他肯定也不差，可是我们涵儿……”
    他年岁比陆少羽大些，又从来没有识过字，这个时候启蒙早就晚了。
    “涵弟也不差。”慕思雨有力地说道：“我们涵弟那么懂事，这样的孩子肯定有出息。难道娘不想涵弟出人投地吗？”
    “我怎么不想？只是读书需要花的束脩……”
    她一个被休弃的妇人连养活他们都很难，哪里出得起这个束脩？
    她也知道女儿提出这件事情就是想扛起这个责任，但是女儿有自己的孩子，就算她愿意，也不能给她增添这个负担。
    女婿再好，时间长了要是因为妻弟的事情与女儿离了心，那不是破坏他们家的和睦吗？更别说还有个需要长期调理身体的陆轩需要用银子。
    “我出。”
    “不行。”童氏拒绝。
    “算我借他的，一笔一笔记下来，等他以后有能力了还我。”慕思雨说道：“我们涵弟这么能干，难道还不清这个银子？”
    “读书人那么多，可以考取功名的又有几人？许多人家把银子花了，却连个响动都没有。”
    童氏虽目不识丁，也听过读书人的艰苦，多少家庭为了养个读书人倾家荡产啊？
    “要不，我们问问涵弟的意思。这是他的人生，应该他自己作主不是吗？”
    童氏有些意动。
    慕思雨再接再厉：“娘，儿子懂事是你的福气，可是你不能花光了这样的福气。他为你着想的时候，你也得为他着想。这是他的人生大事，理应他自己决定，之后怎么样他也怪不到你的头上。”
    “好，听他的。”
    慕正涵穿着一身破补丁衣服，从山上捡了许多柴火，小小的身体背着如小山般的柴火往家里的方向挪动。
    “慕正涵，你姐不是赚钱了吗？怎么你还是穿这种破衣服啊？你姐不帮你干活吗？这么多柴要你自己背。你姐可是把你从家里接出来的。”
    “听说你那个外甥整天在家里看书读书，穿的衣服也是新的，整天像个小少爷一样。你姐怎么对你这样啊？把你接出来又不照顾你。”
    “你姐怎么不让你也读书？早就给你说过了，你姐就是不怀好意。要是你现在还在慕家的话，这些重活都有你爹干，你也不用天天砍柴挑水。”
    “慕正涵，没爹养，没娘教……慕正涵，可怜虫，鼻涕虫……”
    村里的几个孩子在慕正涵的身边跑动着，嘴里说着难听的话。
    慕正涵脸色难看，愤怒地瞪着那些跑来跑去的孩子。
    这些话肯定是大人教的，至于是哪个大人，村里什么人都有，什么样的大人也有。
    “你们烦不烦？”陆铁头跑过来。“滚开滚开，一群讨债鬼。”
    “陆铁头，跟屁虫，整天跟着陆少羽，陆少羽是不是给你屁吃啊？”
    “你爹跟着陆少羽他爹，你跟着陆少羽，你们一家子跟屁虫。”说着做着鬼脸跑开了。
    陆铁头捡起地上的干树枝追打着那些顽皮的孩子。
    “真是气人。”陆铁头没有追到那些孩子，气呼呼地扔下树枝。“你怎么不生气？”
    “生气只会让他们更加高兴，然后觉得激怒你很好玩，下次继续用那些廉价的辱骂来欺负你。这个时候你越不理他们，他们越觉得没有意思。”
    慕正涵颠了颠背上的柴火，冷冷地说道。
    陆铁头摸了摸脑袋：“你怎么越来越像陆少羽了？”
    说的话奇奇怪怪的，听都听不懂。
    不过相比陆少羽，慕正涵好相处多了，至少他愿意搭理自己。陆少羽经常不理人，有时候说半天，他一句回应都没有。
    “我帮你。”
    慕正涵没有拒绝陆铁头的好意。
    回了家，童氏和慕思雨正在院子里忙活儿。
    童氏正在做鞋子，慕思雨蹲在那里做鸡圈。
    没错！童氏的院子挺大的，空着太浪费了，她单独划分了一个区域做鸡圈，这样也算是一个进项。
    “姐……”见到慕思雨，慕正涵眼眸亮了亮。
    不管别人怎么说，他现在越来越佩服这个姐姐，与她也越来越亲近。
    什么叫陆少羽有新衣服，他就只能穿补丁衣服？瞎了他们的狗眼，姐姐有给他买新衣服，只是他上山砍柴的时候还是穿的旧的，做农活的时候还是穿旧的。难不成他还要穿着新衣服干活？
    他才不会听那些人的挑拨。
    “涵弟，你回来得正好，我有话要问你。”
    慕思雨见慕正涵回来了，拿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
    童氏也停下手里的活儿。
    陆铁头摸了摸脑袋，不知道该不该走，不过他们没有催他走，想必多呆会儿没事吧？
    “姐，你说。”
    “你想不想读书？”慕思雨开门见山。
    慕正涵瞪大眼睛：“啊？”
    “傻了呀？我问你想不想读书。束脩的事情不用你考虑，以后买笔墨的费用也不用你管，你想不想读书？”慕思雨问：“我是这样想的。你和少羽都还小，正是读书的好年纪，整天跟着我们在乡下干活不是浪费自己的时间吗？读书识字不一定要考状元，以后觉得自己不是这块料，可以做个账房嘛！”
    慕正涵是真的傻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
    刚才村里的孩子追在他的身后起哄，说着那些挑拨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因为在他的眼里，陆少羽本该读书的，他本该干活的。
    现在姐姐告诉他，他也可以去读书。
    全村一百多号孩子，被家里送去读书的不过五六人，他跟大多数孩子一样整日做家务，哪敢想那样的好事？
    茫然之后，他的心里燃烧着火焰，让他整颗冰冷的心都热火起来。
    “姐姐，我可以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仿佛这一切都是梦境，稍微说重了就会醒过来。
    “当然可以，我问你的意思，就是想听你的想法。”慕思雨说道：“我虽不赞同什么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谬论，但是读书识字是没错的。”
    陆铁头瞪大眼睛，心里激动不已。
    二狗三牛王大春那些蠢货刚才还在说慕正涵不能读书，没想到这才一会儿的工夫，慕正涵的姐姐就让他去读书了。
    他迫不及待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些笨蛋，让他们狠狠地嫉妒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