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鸿脸上带着笑意，拉着徐婉往更加偏僻的地方走。
    越走越偏僻、越走人越少。
    显然已经是偏离了书市的主要布置中心，往越加偏离的方向走了过去。
    两侧书摊上围着的人，变得越来越稀少。
    徐婉被江鸿拉着小手，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突然抬起头，侧头看了看江鸿，故作警惕的说道。
    “江鸿，你一直把我往人少的地方带，是不是想做坏事儿呀？”
    “这里可是公共场所呢，不许瑟瑟哦~”
    江鸿一脸无语的侧头看了徐婉一眼。
    “你这是又是黄镜看黄了，婉婉，该不会是你心里想着这样的人事儿，所以就推到我身上了吧？”
    “呸，没个正形。”徐婉给了他一个白眼。
    “说好哦，就算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也不会就范的哦~只许在家里呢~”
    江鸿坏笑的说：“明明一开始是你没正形的好不好~居然还贼喊捉贼。婉婉，我看你脑袋里，既然全都是这样的事儿的话~”
    “下午就别上班了，我肯定满足你呢。”
    徐婉随手拍了一下他的胸膛，又是一个漂亮的白眼，结束了这段小两口的隐私话题，扭过头指了指右侧的一个书摊。
    “咱们去那个书摊看看吧，我刚好像看到一本比较熟悉的封皮，好像是我找了很久的一本书。”
    “之前在网上找了很久，都没有卖的，好像已经停止印刷了，只有最开始买的人，手上才有。”
    江鸿一眼看穿她这是说不过了，就直接岔开话题。
    所以笑着被她拉着走了过去。
    “其实找不到的话，可以试试从国内的几个论坛、或者从贴吧上面找找，我以前遇到有找不到的书、停印了的书，都是这么找到的。”
    “其实主要问题是……这些停印的书，大多都是很多人拿在手上用来收藏的，就算真的忍痛割爱要给卖掉，基本上出价也都很贵。”
    “远远超过这本书一开始的价格……我一般都是找到了，也会在价格面前望而却步的。”
    江鸿一边笑着一边说道。
    徐婉抿了抿嘴，“以后你要是再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买下来。一般你要找的书，我都会很喜欢看的，当然，要是叫价实在是太离谱的话，你也不能花冤枉钱。”
    “到时候，我帮你砍价就好了！”
    江鸿本来以为徐婉会说，“就算要价很贵，你也一定要买下来”，但是徐婉说的是“我帮你砍价”。
    这一点点小小的细节上的不同，却让江鸿发自肺腑的觉得，徐婉真的真的和他心灵相通。
    因为徐婉会尊重他的节俭，就算家里真的有钱，也不会多花冤枉钱。
    砍价。
    一句多么朴素却又具有生活特制的话啊，触动了江鸿最最柔软的那根心弦。
    让他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几分。
    有些时候，爱情其实就是这样，随口一句简简单单的话，随手做的一件简简单单的事儿。
    往往却能够让人产生一种发自内心的感动。
    暖到心里那种。
    徐婉就是这样。
    简简单单的话，却总能够触动江鸿的心弦。
    从前的很久很久，江鸿都以为，自己深深地喜欢徐婉，其实是因为徐婉敢于去做那些，他很想去做但却不敢去做的那些事情。
    是他生命的另一份独特的写照，让他看见了一个，与他从前的他，完全不一样的人、看到一片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所以，他喜欢徐婉，深爱徐婉，全都是因为，他在徐婉的身上，寄托了太多太多美好的憧憬、幻象。
    他其实也以为，这种美好的憧憬都是假的，也许在真正在一起之后，徐婉不再是他眼中寄托了美好与幸福的那些人上人。
    不再是一个远远地悬挂在天边，月亮太阳一般遥不可及的人。
    所有的美好，都会一点一点的溶解。
    一切都会回归普通。
    因为这是生活的必然变化，所有的所为爱情，其实都是一层挡在眼前的，非常浓厚的滤镜。
    让你只能看到一个人身上美好的地方，让你只想到她的优点，从而忽略了她的缺点。
    而在结婚后，那些缺点、那些不美好的地方，都会在细节之中，一点点的表露出来，从而让双方的感情进入考验、磨合期。
    极其有可能就因此而崩溃。
    感情这玩意儿，其实很脆弱的。
    虽然江鸿能够确保，自己这一生的追求就是一生一双人，就是徐婉。
    但是他也无法保证，两人真正在一起、真正结婚并生活在一起之后，生活之中的你来我往，就总能让他特别满意，如愿以偿。
    去掉滤镜之后，那些美好也许就会消失的一干二净。
    无影无踪。
    也许，徐婉身上很多小小的缺点，就会暴露出来，不会再那么的完美。
    可现实是……
    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两个月之久，徐婉透露出的每一点点细节，都让他觉得那么的喜欢，根本无法形容的那种喜欢。
    所以，慢慢的，江鸿明白了一件非常深刻的事情。
    他会喜欢上徐婉，并不是因为那些所谓的什么……寄托了美好幻想。
    也并不是因为他眼前有初恋滤镜，能够把人身上的所有优点，都给放大。
    即便没有这些。
    他也依旧会选择徐婉，他也依旧会喜欢上徐婉。
    因为，他喜欢的是徐婉的全部，就是徐婉的这个人。
    而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那些看不见摸不着得所谓美好幻想，只是他更加徐婉的理由，就算没有这些，徐婉也会是他这一生，最最美好，最最钟爱，也最最能够让他感觉到满意的那个终生伴侣。
    想到这里。
    江鸿的脸上勾起了一抹幸福的微笑。
    明白了这些之后，他看着徐婉的眼神之中，仿佛多了一些什么。
    徐婉拉着江鸿进了小书摊，这家小书摊的棚子还挺大，有一连四个棚子都是并在一起的，合成了这样一个书摊。
    密密麻麻的书堆了一层又一层，摞在一起比人都高。
    将整个小书摊拼成了一个行列齐整的迷宫。
    一排书桌一排过道、一排书桌一排过道的排列方式，看起来俨然像是个小小的迷宫。
    江鸿看了一眼最靠近他的这一列的书桌上摞的高高的书，眼睛微微一亮。
    可以看出，这些书原本应该是码得整整齐齐的。
    不过因为后来有人翻看过，所以现在稍微显得有些凌乱。
    但从书籍的摆放位置，以及各种不同类型分类严谨程度来看……这个书摊的老板应该是个爱书之人，也一定是个懂书之人。
    不然的话，根本不可能把各种不同类型书的，区分得这么明确，又码放的这么整齐。
    有些书的边边角角都有些泛黄了，一看就是很老很老的书，上了年头了，最起码是十几年的老书，但拿起来翻看，连一点土腥味都没有。
    一尘不染。
    墨香基本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但书保存的依旧很好，能够嗅到独属于纸张的一股淡淡的味道。
    老书，翻开基本都会有一点点淡淡的霉味。
    这是不可避免的。
    但这些书没有。
    保存得非常好。
    甚至就连一点点的褶皱都没有，看起来就特别的清新，舒服。
    江鸿自问自己也是一个爱书之人，对自己买回来、或者借过来看的书，都格外的珍视，生怕有一些磕碰。
    但有些小的磕磕碰碰，是没法避免的，就算是再小心的防护，也基本不可能把书保存到这种程度。
    而且……这家书摊里面摆着的书，还非常的讲究，不是什么畅销书，也不太像是大众主流会喜欢的书。
    口味都比较刁钻，但却出奇的能够戳到江鸿的喜好。
    保存、排列，这些都不是最讲究的，选书的类型、角度，这才是最讲究的。
    就是那种，不喜欢的人可能看个封皮就直接走了、翻都不会翻开；但是喜欢的人，却能够捧在手里视若珍宝的书。
    “咦……还真是这本！”徐婉拿起了一本封皮古朴，上面只写着《悖论》这两个字的书。
    书侧写着著作人的名字，是一个江鸿感觉有些熟悉、但从没有看过其著作的文学家。
    徐婉看了江鸿一眼，像是在询问江鸿的意思。
    江鸿点点头，主动地松开了她的手。
    解放双手的徐婉将拿在手上的《悖论》给轻轻翻开一眼，看了一下这本书的出版、印刷信息。
    “你看，江鸿，这本书在1992年印刷的第一版，也就只印了这一版，后面就停印了，我真没想到居然能够在这里看到。”
    “而且这里居然有……”徐婉在书架上数了数，“居然有15本之多，这可是24年前的书了，还能保存的这么完好，还能有这么多本，太厉害了呀！”
    “这就是我之前找过很久的一本书，一直都没能找到，居然真碰见了。”
    徐婉感慨着，将书拿在手中。
    侧头看了一眼，发现江鸿认真地盯着眼前摞了一层又一层的书，一本一本的看过去，看得格外仔细。
    她也随着江鸿的目光，看向了其他的书，也不由眼睛微微一亮。
    跟她一起在整个书摊的各种书上，都仔细扫了一遍。
    然后，两人同时站直了甚至，对视一眼。
    “婉婉，我觉得我好像发现了一个宝藏书摊。”
    “是呢，真没想到，这个书摊的书居然这么符合我的口味！哦不，应该说是，我们的口味……”
    江鸿看着徐婉手里小心翼翼的拿着的一本《悖论》，然后笑了笑。
    “你就只想要买这一本书？我现在有点纠结呢，因为这一整面墙的书我都想各买一本带回家呢，继续往书摊里面走的话……我感觉我最后甚至会将整个书摊里的书全都买一本搬回家，咋办呢？”
    “那就全都买！”徐婉认真的点点头。
    江鸿犹豫了一下，“先……先问问价格，我感觉这么多的书，一下子全都买回家，没时间看不说……而且，还，还有些过于奢侈了。”
    “这有什么奢侈的呀，江鸿，你是不是忘了，你最近要开的可是一家书店呀~你完全可以把买回来的书，都放在书店里呀。”徐婉认真说着。
    “我记得，书店在靠近座位和水台的附近，有两个靠侧墙放着的书架，我觉得那两个书架完全可以摆这些书。”
    “这些都是早就拆了封的老书。一来，我觉得可能没什么人会买。二来，我也不舍得卖。不如就放在书架上，当做免费供书友看的书。”
    “这样，你平时待在店里，或者是我去书店找你，有空闲时间的话，也可以拿出来看。”
    江鸿眼睛微微一亮。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
    这是极其符合他们初衷的事情。
    他们开书店的初衷，本来也不是想要卖什么畅销书、或是什么大红大紫的小说。
    就想进一些小众书、他们喜欢看的书，聚集一些志同道合的书友一起看，大家能够一起享受时间。
    这很好。
    这些书就很小众，题材选择真的特别戳江鸿的口味，让江鸿想要寻个时间好好的看一看。
    “那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看上的书，就全都买一本带回去？”
    徐婉轻轻点点头。
    正想说点什么，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从书摊里面传了出来。
    “您二位这架势，是想把我这小店儿都给搬空啊？”
    一个须发、鬓边都有些碎白的老人，一脸微笑的从迷宫一般的书摊里走了出来。
    整个书摊，除了江鸿和徐婉二人，只有寥寥大概三四个人，正站直书桌边，安静的翻看着桌上的书。
    一声不吭的。
    江鸿笑了，“老先生您好，您是老板吧？主要……您这里对我胃口的书实在是太多了，我才想要多买几本。”
    “对你胃口？这还真是难得了。”老人略有些混沌的眼神仿佛绽放出了一些光彩，笑眯眯的点点头，看了一眼被徐婉小心翼翼捧在手里的那一本《悖论》，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几分。
    “现在的年轻人，很少会喜欢这样的书了，他们觉得这样的书不知所云、磨叽、单调、水、枯燥，等等一大堆的形容词，我都形容不过来。”
    “奇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江鸿和徐婉，尤其是多看了徐婉一眼。“您二位这么年轻，有这样的品味，真的很好呀。”
    “《悖论》这书，停印的年头太长了，当年的销量也特别潮，看的人少、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我刚才听你说，你好像已经找了很久了，你是从哪听来的？”
    徐婉张了张嘴，正想回答一下。
    老人却先是摆了摆手。
    “是我冒昧了，这种事儿不该问的，呵呵呵。”
    徐婉顿了顿，然后问道，“那，老先生，这书怎么卖的？存了年头这么长、又保存得这么完好，您应该是用来收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