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小寻他今天怎样了？”
    一进病房的门，叶雅心便迫不及待地走到儿子床前。
    护工正在帮丁寻掖被子，见他们进来忙说：“好着呢，今天我翻动了三次，擦了背，医生也来看过。”
    叶雅心知道她这是安慰自己。
    早在医生宣布丁寻将是植物人开始，她就已经做了一辈子的打算。
    就算儿子今后只能这么躺着，她都会日夜陪着他。
    “好，辛苦你了大姐，你去休息去吧，这儿我来。”
    护工交代完一些事就到隔壁去睡了。
    “三贵，那柜子里有干净的衣服，你到隔壁那间去洗澡睡觉去。”
    “大妈，还是您去隔壁睡吧，这儿我来。”
    “不用，我想陪着小寻。”她执意不肯。
    三贵无奈，只好去了隔壁的陪护房。
    夜里。
    丁寻梦见飞机。
    一架客气从他面前飞上了蓝天，他看见姚瑶坐在飞机里，立即朝着飞机的方向奔跑。
    “丁寻，我在这儿！”空中传来姚瑶的声音。
    他甩开膀子大步飞奔，扬起手朝飞机追去：“姚瑶，等等我！”
    他拼命地跑啊跑，终于在海天相连的地方看见了那架飞机，它机头向下，正带着滚滚浓烟飞速朝大海插去。
    “不好！飞机出事儿了！”
    “姚瑶！姚瑶你在哪儿？”
    风中隐约传来姚瑶的呼喊：“丁寻，救我，救我……”
    “姚瑶！你在哪儿？”
    飞机不见了，海面上激起百丈高的巨浪，他的呼喊被吞噬在狂风中。
    “姚瑶……”
    叶雅心突然惊醒，条件反射般从隔壁床坐起。
    她连忙下床走向儿子床边，橘黄的小夜灯中，丁寻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她打开大灯，看见他的额头上渗着细密的小汗珠，拿过方巾帮他擦去汗水，并把窗户打开。
    屋里除了她母子俩，没有别人。
    窗外静得只有小虫子低低的鸣叫声。
    她怀疑自己意识有些错乱，刚才在睡梦中明明听见儿子的声音在喊姚瑶。
    正是那一声声的“姚瑶”，她才醒了过来。
    难道是自己的幻觉幻听？
    她披上外衣坐在丁寻床前再也睡不着，双手握着儿子的左手贴在自己脸上，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
    这一宿，她坐到天亮。
    三贵起床的时候，叶雅心已经买来早点。
    见他出来，忙招呼他：“三贵，你起来了，快过来趁热吃。”
    “大妈，您怎么也这么早呀？”
    “是的，早起习惯了。”
    其实她后面并没有睡。
    “大妈，您一直看手机干啥？有事儿？您交给我去做就成。”三贵见她边吃边看手机，有些惊讶。
    她平时还不允许丁寻和他边吃饭边看手机，说是对同桌吃饭的人不尊重，更对眼睛有害。
    可她自己这会儿，满脸焦急地划动手机屏幕。
    “我在看有没有姚瑶发来的信息，按时间算她该到了，说好的下飞机就给我发消息的。”
    “那您问问她。”
    “问过了，她一直没有回复。”
    “姚瑶没有回复？这不像她呀。”三贵很惊讶。
    “怎么就不像她了，兴许刚到那地儿，正忙着收拾屋子呢，也兴许手机没电，总之她一定没看见我发的消息。”
    “那倒也是，她回来两个多月了吧？她那地儿肯定都是灰尘。”
    叶雅心的心里还是焦急不安。
    但她又不敢说出自己的担忧，免得三贵也跟着不安。
    她心里想的是姚瑶下了飞机后，遇上了陈耀轩或者姚家的人，因此她不方便回复消息。
    就这么一直心神不宁到中午，三贵也早就开车回新城工地去了。
    叶雅心坐在窗边的小圆桌上，拿起手机一边刷新闻打发时间，一边等着姚瑶回消息。
    “昨日，一架由东方墨城飞往哥市的航班，在途径大洋南面上空时消失……”
    “姚瑶！”叶雅心失声叫起来。
    她抬头看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丁寻，忘了儿子是植物人听不见，她立即捂住嘴，眼泪随之涌了出来。
    这是姚瑶乘坐的航班，姚瑶在飞机上！
    她疯了似的拿起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民航局、父亲、蔡东旭、唐伍……所有能打的人她都问了一遍，让他们立即去查询一下飞机的情况。
    民航局的回答令她崩溃！
    失事的飞机正是姚瑶和梅凤所乘坐的航班。
    当她打电话给梁东平时，只听到电话的那头传来梁太太的哭声，梁东平接电话的声音也在抽泣。
    叶雅心近乎绝望！
    飞机失事意味着什么她知道，尤其是在大洋上空消失，这不用说都知道飞机坠海了。
    民航局告诉她，他们已经联合哥市航空公司前往大洋南部搜救去了，让她安心在家等候消息。
    “咚！”手机掉在地上。
    叶雅心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看着病床上的丁寻。
    护工大姐悄悄捡起手机放在桌上，又悄悄走开了。
    叶雅心绝望了。
    她在心里呐喊着骂自己，姚瑶并不想走，她想留下来照顾丁寻。
    是自己为了她的学业，也为了不使她的家人担心，才催促她走。
    “姚瑶，你一定不能有事儿，阿姨对不起你和小寻……”
    她低着头，双手捂着脸低声痛哭起来。
    “雅心，雅心！”叶承坤和唐伍快步走进病房。
    叶雅心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扑进父亲怀里：“爸，姚瑶不会有事儿对不对？”
    “不会不会，姚瑶是个好姑娘，她绝对不会有事儿。”
    “可是，那是飞机，飞机只要一出事儿都是大事儿，它会不会可能坠入海里去了，大海那么大怎么找啊……”
    “不会的不会的，孩子，别再哭了，咱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姚瑶吉人天相，绝不会有事儿！”
    叶承坤自己都眼圈儿红了。
    但他不能有任何悲伤的情绪，他得安慰濒临崩溃的女儿，还要照顾什么都不知道的外孙。
    “叶小姐，来，先坐下歇会儿。”
    唐伍把叶雅心从叶承坤怀里拉开，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唐伍大哥，你说飞机上会有人能生还吗？”
    “能，任何事都会有奇迹出现，你放心吧，姚瑶那孩子命大。”
    “她是瞒着家人偷偷跑来墨城的，我该怎么向她的家人交代呀？”叶雅心更加伤心起来。
    “叶小姐，你冷静一些，我给你看样东西。”
    唐伍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放在桌上。
    叶雅心惊愕地看着他：“唐大哥，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