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叶医师这种口气，江跃和罗处都是聪明人，顿时就明白具体咋回事了。
    真相就跟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明摆的事。
    像老古这种人，很多单位都会有，为人正直，遇到他看不过眼的事，一定会第一个站出来作斗争，而且往往这种正直的人，不太讲究太多弯弯道道，斗争方式比较直接，因此基本上会撞得头破血流，常常被现实毒打。
    可这种人往往很刚，绝不会轻易妥协，必要的时候，甚至会采取非常极端的斗争方式。
    像实名举报，像以死抗争这种事，一般人肯定做不到。
    尤其是他为的还不是私利，为的还是公家的事，这就更加难能可贵。
    只可惜，他的正直和大公无私，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好运，非但没能把院长扳倒，反而把自己的路给走窄了，甚至到最后无路可走。
    至于什么胁迫女患者发生关系，这种狗血桥段，用脚指头都可以想出，必定是有人布置的一个局。
    未必是要把他老古怎么样，就是故意搞他的心态，搞他的名声，要把他搞臭，让他无暇再去多管闲事。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老古居然会采取最极端的方式，以死抗争，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样的人，你说他可悲吧，的确是有点可悲。
    但你要说可敬吧，肯定也可敬。
    那么多人无视上头的暗示，去参加他的追悼会，多少可以证明老古平时的为人还是受人尊重的。
    死了半年，能让同事评价一句好人，也证明这一点。
    叶医师一向是无神论者，一向不信那些怪力乱神的。
    可此时此刻，他动摇了。
    难道真的是老古冤魂不散，显灵来了？
    就在叶医师疑神疑鬼间，值班室轻掩的门忽然嘟嘟嘟响了几下。
    听起来似乎有人敲门。
    几人心头一惊，罗处连忙快步拉开门，外头却空无一人。
    走出门外四处查看，四面也是一片空旷，根本没有半个人影出没。
    明明没有人出没，这敲门声又是怎么回事？
    江跃目光复杂地大厅某个交流瞥了一眼，忽然道：“他果然在。”
    其他三人闻言都是一阵毛骨悚然，连忙四处查看起来。可四周明明空无一人，连个影子都没有。
    江跃谁的是谁？
    谁果然在？
    “叶医师，你跟老古平时关系咋样？”
    “交集不多，我们是一线医师，他是行政干部。不过老古喜欢打篮球，我们偶尔会在单位的篮球场上碰到。”
    江跃点点头，缓缓道：“老古，冤有头，债有主。如果你是来讨债的，你应该去找那些坑害你的人。”
    大厅一片轻悄悄，仿佛空气都凝结起来了。
    其他人见江跃煞有介事对着空气说话，除了罗处，柳云芊和叶医师都有些难以索解。
    不过，柳云芊随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脸色变得惊愕起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虚空中某个角落。
    捂嘴道：“他……他在那里。”
    “谁？”叶医师失声问。
    “我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老古？”柳云芊语气也有些惊恐，结结巴巴。
    江跃却朝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大惊小怪。
    “老古，叶医师说你是良善好人，想来你也不是来寻仇的。如果你有别的目的，就让你身边那张宣传册掉下来。”
    江跃话音落下，才两秒钟不到，那张被框好的宣传册，本来固定得很好，绝不可能掉下，此刻却毫无征兆地吧嗒一声掉落在地。
    啊！？
    这回连最不信邪的叶医师，也不由得他不信了。
    “老古，老古真的是你吗？”
    老古自然没说话，也没现身。
    他们这边四个人，阳气很重，尤其是江跃，全身上下散发出的强大气息，使得大多数鬼物都不敢接近。
    就在这时，柳云芊忽然道：“他……他上楼了。”
    罗处和叶医师都很惊讶地看着柳云芊，他们虽然心里头充满惊愕，但同时更好奇，为什么柳云芊能够看到。
    难道她能看到鬼物不成？
    江跃却好似见怪不怪：“走，跟上。”
    这时候叶医师虽然满脑子疑问，却已经来不及多想，跟着江跃他们一路朝楼上去了。
    这一路上楼，不多会儿，便到了顶楼。
    这行政楼楼层不高，其实是有电梯的。不过晚上值班期间，电梯并没有启动。
    来到顶楼，江跃他们才知道，顶楼是属于院长的专属楼层。
    罗处看倒这个布局，不由得吐槽起来：“你们这个院长，还真是胆儿肥啊。要说这配置，可比星城主政都规格都更高啊。”
    “呵呵，要不老古怎么会实名举报他。无风不起浪啊。”叶医师之前其实就提过他们院长，说过他私底下囤积物资的事。可见他对这个院长也是极为不满的。
    只不过当着外人的面，他不想过于出自家医院的丑罢了。
    既然现在老古的事都已经泄露了，他也就无所谓家丑外扬不外扬了。
    “我明白了，老古虽然自杀，可变成了鬼，也没放过院长，一直在调查他？”罗处忽然道。
    “他停下了。”柳云芊指了指角落的一个房间门口，“他在那里，好像是在等我们过去。”
    江跃好奇问道：“柳女士，你能完完整整看到老古的鬼魂？”
    “我能感觉到一道模糊的影子，跟我们人类不同的影子。具体的形貌看不清楚。”
    江跃暗暗佩服，他其实也只是能感觉到微弱的气场，属于鬼物的那种阴森气场而已，根本感觉不到柳云芊所说的影子。
    看来，这个柳云芊确然有些不可思议的天赋啊。
    同样是不受诡异力量的入侵，她跟叶医师却还是不同的。
    柳云芊居然能够感受到鬼物的存在，却不知道这叶医师有什么特殊的天赋还没有被挖掘出来。
    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两个人都不简单。
    按觉醒者的标准而言，这两人肯定算得上是觉醒者。
    那扇紧闭的门，忽然吧嗒一声打开。
    这一下，便是叶医师都明白了，老古一定是发现了院长的某些秘密，故意带他们来这里的。
    “这间不是院长室啊。”叶医师自言自语道。
    整个一层楼，除了院长室，就没有其他医院领导的办公室设在此间，说白了，这一层就是院长的独立王国呗。
    上面正要对他办公室超标的事情较真，完全有擦边球可打。
    人家办公室还就是那么一间，至于其他房间，那不是院长办公室，怎么能算超标？
    门被推开，柳云芊感觉到老古又来到了走廊的另一处，一直跟他们保持着足够的距离。
    “他……他为什么一直回避我们？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柳云芊心里头有些犯嘀咕。
    “阴阳有别，他是鬼物，而且是没有结煞的鬼物，身上的阴气不足以对抗我们是个人的阳气，回避我们是很正常的事。别胡思乱想。”
    江跃宽慰着柳云芊。
    叶医师语气复杂道：“江先生，这世上，难道真的有鬼怪妖邪这种事？”
    “呵呵，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有疑问？”
    “我其实也不是疑问，只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如果真有这些事，为什么一直以来，我都没碰到过。”
    “今天不就碰到了么？”
    “你们要是不说，我还是不知道啊。再说，我也没感觉到老古的存在。这完全都是你们的片面之词。”
    “难道那些签名，还不足以让你取信？”
    “我都说了，我不是不信，就是觉得不可思议。要是能亲眼看到老古，我才死心塌地。”
    看不出来，这货还挺轴的。
    江跃意味深长地朝不远处望去。
    要说现形让叶医师看一看，鬼物倒也不是做不到。只不过一般情况下，鬼物行动隐蔽，不愿意现形。
    而是现形便意味着风险，便意味着暴露。
    对于正常人来说，真正看到鬼物现形，肉眼可见的时候，往往意味着危机，意味着鬼物要对他动手了。
    活见鬼，活见鬼。
    活人见到鬼物，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
    很多大活人在某个瞬间，忽然看到离世的亲人，其实多半只是亲人的鬼魂眷恋不去，不小心现了形。
    一般情况下，哪怕是至亲之人，既成了鬼物，也不愿意现形惊扰活着的亲人的。
    人鬼殊途，多接触有害无益。
    罗处却没心思听叶医师嘀咕，推门走了进去，第一件事便是将检查窗帘。
    这房间在角落里头，本以为会很逼仄，没想到里头的空间居然给人一种别有洞天的感觉。
    这房间足足有七八十平。
    只是，这偌大房间，看上去似乎有些空旷。除了四面堆积一些医疗器械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看上去就像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储存间。
    可罗处的职业习惯告诉他，这有些不对。
    医院的医疗设备也好，药品也好，肯定有专门的库房，肯定有专人专管的，怎么可能这么随意堆在院长室旁边的空房间里头？
    这多半是惑人耳目的吧？
    罗处将箱子拆开看了看，都是一些最简单的一次性消耗器械。
    口罩啊，医用手套啊，注射器啊，体温计啊，输液器……
    这些东西要说堆在这里，倒也不扎眼。
    至少叶医师都没特别深入考虑过这有什么不妥。
    罗处却跟一头猎物似的，到处摸啊触的，又时不时在各处敲打几下。
    不多会儿，还真让罗处找到了一些异常情况。
    一把将墙上几道挂在上面的宣传框给扯了下来。
    当这宣传框被扯下来之后，里头顿时露出玄机来。
    这墙面里头，竟然封着一只只大型的保险箱。保险箱被整个封到了墙体里，露出的口子，正好用宣传框给挡住。
    而且这玩意结结实实固定在墙体上，一般人怎么也不至于手贱到去破坏这种东西。
    退一步说，一般人徒手要掰开，也未必能掰得开。
    几人一数，发现这间屋子里，竟然足足有四只大保险柜。这保险柜本来是立柜，却被横着安装进去。
    虽然嵌在墙体里，但几人也能感受到这保险柜的材质有多坚固。
    江跃试了一下，徒手竟也不能将这保险柜破开。
    除非有工具，否则徒手根本没指望。
    罗处叹道：“我倒是想看看，这位院长大人到底收藏了多少好东西，竟然用这么大的保险柜，而且还有四个？”
    “就怕不止这四个。这一整层楼呢！”江跃道。
    “说的也是，要不去别的房间看看?”
    几人倒也不客气，一间间去找。
    不多会儿，整个楼层就被他们转了个遍，包括院长室，竟足足发现十二只超大保险柜。
    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这也就罢了，几个房间，更是做了隐蔽暗室，隔层后面的暗室，更是别有洞天，堆满了各种琳琅满目的物品。
    烟酒自不必说，还有各种高档的奢侈品，市面上能买到的，市面上不能买到的，应有尽有。
    一间间暗室看完，罗处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得是多么大的胃口，多么难看的吃相，才能霍霍到这么多的赃物？
    叶医师更是脸色铁青，这无疑是他们医院的家丑。
    当然，之前他关于院长囤积物资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
    有两间暗室里，堆满了各种应急物资，包括食物药物营养品，以及各种生物必需品，满满当当，足够一个人用个十年八年。
    这些都是暗室里能够看到的。
    还不包括那十二只还没打开的保险柜。
    保险柜里的东西，必然比暗室里的更加值钱，更加珍贵。
    “我终于知道老古为什么要实名举报了，你们这院长，胃口简直比一地主官还大啊。”
    叶医师喃喃骂道：“蛀虫，败类！”
    罗处遗憾地拍了拍那些保险柜：“可惜打不开，不然里头的东西一定让咱们更加大开眼界。”
    “别悲观，也许能打开呢？”
    江跃忽然饶有意味地朝走廊张了一眼。
    “老古，如果你知道秘密，请用你的方式告诉我们。”
    江跃话音落下，柳云芊忽然失声道：“他在动，他在敲墙。”
    嘟嘟嘟嘟嘟……
    停顿后，又嘟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