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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7章 恐惧笼罩的乌梅

    要是一般的普通人,多半会心跳加速,一阵后怕,然后开始自我安慰,给自己心理暗示,告诉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一张没有生命的画而已,画得再逼真,再传神,终究只是一张死物。
    可江跃既没有心跳加速,却也也没有心理暗示。
    反而蹲下身来,将那张画捡了起来。
    先前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并没有太过在意这张画的画功。
    仔细一看,这画虽然谈不上什么大师手笔,但绘画之人的功底还是显而易见的。
    这幅画,可不仅仅只是像,人物的五官表情都非常到位,人物的眼神和表情很是传神,将人物的那种孤高冷艳的状态充分表现出来,甚至还能感受到画中人物的细腻心理。
    江跃忽然耳根一动,猛地一侧头,看到右手边一家防盗门露出一道窄窄的缝隙。
    缝隙中有一个人正贴在那里偷看他这边的情况。
    在江跃猛然侧头的瞬间,门缝后面那人连忙慌慌张张关上门。因为匆忙仓促的缘故,关门的声音都没压住,发出砰的一声轻微响动。
    接着,江跃听到门后面一阵手忙脚乱,跌跌撞撞的声音,显然是关门之人太过紧张,站都站不稳。
    江跃一阵无语。
    心想我有这么吓人吗?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或许对方害怕的还真不是他。
    而是出现在这里的一切陌生人,一切诡异的细节……
    江跃其实可以很清晰地听到,别看这里挨家挨户都门户紧闭,其实很多人家都有人在。
    而且当他出现在街道时,不少人要么贴在门后透过猫眼窥视,要么站在窗帘后面,透过玻璃观察……
    这些人明明很在意外头的动静,可为什么一个个又如此谨慎,甚至如此恐惧?
    难道就因为美人蛇画廊的失踪事件?
    仅仅是一个失踪事件似乎有点过于杯弓蛇影了吧?
    找个人问问吧。
    嘟嘟嘟!
    江跃的敲门声很轻,尽力让自己的动作显得温柔而友好,避免让门内之人产生什么误解。
    这个时候任何一点过激的情绪,都可能导致严重的误解。
    可惜,不敢江跃敲门的动作多么柔和,门内之人却始终不吭一声,更别说动手开门了。
    “朋友,我没有恶意,开一下门,聊两句?”
    门内之人还是一动不动,江跃甚至能听到他努力压制的呼吸,以及轻轻吞咽口水的声音。
    “我知道你就站在门后,你就不想了解外界的情况吗?”
    “这小小的一扇门,你觉得能把所有麻烦都挡在门外吗?”
    那人似乎铁了心不吭声,无论江跃怎么说,始终不发一言,也绝不可能开门似的。
    “哎,看来没人住,我只好破门进去了。”江跃这句似在自言自语,其实还是说给对方听的。
    果然,之前那些语重心长一点都不管用,这句倒是得到了及时的回应。
    里头一人颤声道:“你别进来,我警告你,我手上有刀,我真的会砍人。你这是私闯民宅,我砍了你也不犯法。”
    “你先开门,我让你砍三刀咱们再说话。”江跃笑嘻嘻道。
    对方明显色厉内荏,听江跃的口气似乎根本不怕他有刀,语气顿时又软了:“兄弟,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啊?我求求你,快走吧,我家里没吃的,我自己都快断粮了,你就算闯进来,也得不到什么。你总不至于要吃人吧?”
    “谁告诉你我要抢你吃的?你看我像缺口吃的吗?”江跃莫名其妙。
    “你不想抢吃的,那更不应该找我呀。我是男的,胡子拉碴,还有口臭……咱们不合适……”
    这都哪跟哪啊?
    江跃一头黑线:“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想什么呢?我是路过的,想打听打听乌梅的情况。”
    “那也别找我,我是个宅男,什么都不知道。”
    江跃一阵无语,好说歹说看来还是不管用,这家伙简直是油盐不进啊。
    里头那人其实也紧张,不住哀求道:“兄弟,你快走吧,求求你了。别站我家门口,我不想被……”
    那人说到这里时,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似的,竟然声音发颤,不敢再往下说下去。
    “被什么?你到底在害怕什么?隐瞒什么?”江跃厉声问道。
    那人在门后双手抱头,全身筛糠似的颤抖着,嘴里哆哆嗦嗦发出呜呜呜的恐惧声音,看上去已经吓得魂不守舍。
    明明很恐惧,但这种恐惧,他甚至不敢说出来。
    仿佛一旦说破,就有灾难会降临,会立刻让他到底暴毙。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江跃心头狐疑,对方既然不想开门,他终究不可能强行破门。瞧对方吓成这模样,万一给吓出个好歹来,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要不,换个人问问?
    就在这时,隔壁二三间屋子的一扇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一个面目慈祥的老人缓缓探出半张脸,警惕地朝四处张望了一下。
    然后朝江跃做出一个招手的动作。
    当老太太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江跃明显感觉到她在压制着恐惧,承担着极大的心理压力。
    江跃连忙窜步走近,老太太忽然看到他手中那幅画,眼中顿时射出无比恐惧的神色。
    连连摆手,支支吾吾示意他不要靠近。
    江跃低头一看自己手中的画,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啊。
    难道他们害怕的竟不是我,而是我手中这副画?
    江跃想了想,忽然掏出背包里的打火机,一把将这幅画给点了。
    火光中冒起青烟,缓缓在夜空中升腾。
    陡然间,江跃感觉那火团在摇曳,摇曳的姿势显得很是诡异。
    眨眼之间,火团竟然凝成一张人脸,隐隐约约竟然有些面熟。
    江跃仔细一辨认,赫然是之前画中那个女子。
    这回她并没有吐舌头,而是冲着江跃龇牙咧嘴,眼神凶厉,充满一股恐怖的怨气,仿佛要从火团中窜出来讲江跃生吞活剥。
    江跃冷哼一声,忽然探手朝火光中一抓。
    很久没有和鬼物正面交锋,神罡灭鬼手却没有生疏。
    只是这一抓,却抓了个空。
    火团倏地灭掉,虚空中一阵尖锐的凄啸,仿佛还带着几分惶急很惊恐,如风暴似的迅速朝远处卷去。
    须臾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跃一怔,这是鬼物作祟么?
    似乎是鬼物,但这鬼物和他之前遇到的鬼物居然不太一样。
    神罡灭鬼手从不失手,可刚才那一抓,竟只抓了一个寂寞,仿佛这鬼物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根本没有抓到任何东西。
    火团熄灭,那幅画也成了灰烬,被夜风一吹,顷刻间四处散乱。
    江跃若有所思,站起身来。
    那老太太大概也看呆了江跃的这一波操作,竟是忘了关门回屋。
    “老太太,能聊几句吗?”
    老太太并没有回话,而是上上下下打量着江跃,随即又拉起江跃的手腕,仔细看了一通。
    “后生,你竟然没事?”
    “没事啊,这能有什么事?”
    老太太心有余悸地四处望了望,恐惧之情虽然稍减,但也没有完全去除。
    她犹豫了好一阵,才拉着江跃的手,迅速将他拉回屋里。
    门迅速地被关上,动作快得几乎不像是老年人。
    由此可见,她的内心是何等的恐惧。
    “老太太,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是有鬼物作祟么?”
    “唉,后生,你命大啊。刚才那个女鬼,明明选中你了。没想到你还能活着,唉……我家那可怜的秋生啊,他就没那么好的命。呜呜呜呜……”
    老太太且说着,已经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声凄惶又绝望,显然是因为至亲遭遇了变故。
    等老太太哭哭咽咽慢慢止住了,江跃才问情由。
    “小伙子,这些日子,乌梅村很多地方都出现了这幅画。哪里出现了这幅画,哪里就要死人的。”
    “老婆子我就秋生这么个孙子,他就是被这幅画给害死的。那天他走在路上,忽然有个人给他手上塞了幅画,他也没在意,就把画给带回家里。到了晚上,他的手腕脚腕还有脖子,就出现了一圈圈的红线……”
    老太太说到这里,已经哽咽到难以为继。
    “随后……他的全身到处都是这一圈圈的红线,起初没有什么动静,可到了夜里,这些红线开始发力,往他的肉里死命地箍。我那可怜的秋生,活生生被那一圈圈红线给勒断,勒成了碎片……呜呜呜……”
    老太太痛不欲生,老泪纵横。
    就这么一个相依为命的孙子,忽然就遭遇这种变故,老人家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这天杀的怪物,她为什么不找我老婆子?我老婆子一把年纪,早就活够了,我不怕死啊!可秋生还年轻,他才二十多岁啊,为什么偏偏要盯上他?”
    老太太一边哭,一边诉说着。
    哪怕是面对江跃这个陌生人,老太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些日子,她实在太压抑了。
    整个乌梅社区都被恐怖包围,人人自危,家家闭户。哪怕大家都知道老太太的遭遇很悲惨,可谁都顾不上给她一点安慰。
    老太太甚至找个人哭诉的机会都没有。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一个人承受着这些痛苦。
    这时候终于有了宣泄的机会,也不顾面对的是不是陌生人,尽情地哭,尽情地诉说着自己的不幸。
    痛失至亲,这是任何语言都无法治愈的伤痛。
    江跃除了默默听着,也无能为力。
    许久,老太太的情绪才慢慢得到了缓解,抹着老泪。
    “小伙子,那些人不会给你开门的。你拿着那张画,就是催命符,他们都恨不得你马上把画带走,怎么会给你开门?万一画里头的怪物盯上他们怎么办?”
    老太太的解释,终于让江跃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个人明明很害怕,却连害怕的原因都不敢说出来?
    原来他怕的果然不是自己,而是那幅画。
    难道那个画中鬼物,已经可怕到连提一提都不行的程度了?
    老太太又一次抓起江跃的手腕,仔仔细细又观察了一阵。
    干枯如柴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透着一种长辈的慈祥和爱惜。
    “后生,你比秋生还年轻,你可千万不能有事。我老婆子八十二了,不怕鬼,更不怕死。你就躲在老婆子家,那个女鬼要是敢来,老婆子跟她拼了!”
    八十二岁的高龄,拼命显然是有心无力了。
    可老太太的这份心意,却明显是实打实的。
    失去了孙子的她,明显是有点把江跃代入到她孙子的角色,产生了一种浓浓的保护欲望。
    江跃趁机问道:“老太太,那幅画您老知道画的是谁吗?”
    老太太摇头:“乌梅村都是画画的,到处都是这种画,我也不晓得画的是谁。”
    “那您老听过美人蛇画廊吗?”
    “啥蛇?”老太太茫然问。
    “美人蛇。”
    老太太一怔:“美人蛇?那是妖怪吗?半夜里出来喊人名字,谁要是答应了,就会被吸掉魂魄?”
    老太太显然也是民间故事的爱好者,这一开口就是老封建迷信了。
    “老太太,不是那个妖怪,是一个画廊。画廊名字叫美人蛇。”
    “哦,画廊啊。这个名字不正经,肯定不是好东西。我没听说过。我家秋生也是画画的,他也开了一家画廊。我给你看看我家秋生的画。”
    秋生,大概是老太太生命的所有意义。
    哪怕他已经不在,依然填满了老太太生命的全部。
    三句两句就离不开“我家秋生”,由此可见,祖孙二人的感情是有多深。
    老太太费力地搬出许多画来,江跃碍于盛情,认真地看了一阵。
    这位秋生专供的是国画,尤其以山水画为主。
    二十多岁的年纪,有此造诣,倒也确实有点水平。
    江跃赞了几句,便提出告辞出门。
    老太太显然很是意外,他以为江跃是外地人来乌梅村,是想找个落脚的地方,不然怎么会到处敲门?
    没想到江跃居然要离开,一双粗糙的老手死死拽住江跃,抹着泪道:“娃啊,你可千万不敢到处乱走,大晚上的,这地方到处闹鬼啊。听老婆子一声劝,待在我家,老婆子就算饿肚子,也不叫你少吃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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