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林晗和吴东义在内全都震惊了。
要知道今天可是同州市煤炭协会成立剪彩的日子啊!
所有人都在畅想着取消电煤指导价之后,怎么依靠挖煤来发家致富!
可陈江河竟然说“成立煤炭协会的第二个目的就是让所有人尽快摆脱‘煤老板’的身份”!
这怎么琢磨都有些哲学“悖论”的意味儿。
其中蕴含的道理属实有些深了。
就连吴东义和林晗两个人都想不明白。
更何况那些没怎么上过学连大字也不认识几个的“煤老板”了。
“陈会长,您刚才说的是咋个意思啊?我咋就没听明白啊?”
这时其中一名四十岁出头大腹便便的煤老板忍不住问道。
这番话语里明显带着一丝不满的情绪。
这还是碍于陈江河的身份地位,否则早就冲上去跟对方“干仗”了!
陈江河笑吟吟地看着对方,不答反问道:“这位老板贵姓啊?”
中年煤老板嘿嘿一笑,满脸憨厚道:“我姓王,名字叫二嘎!我是个没文化的大老粗,要是有得罪的地方您多担待!”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王二嘎也知道自己刚才冲动了。
不过他短短几句话就把刚才忍不住发泄出来的不满情绪又收了回去。
“王哥,您干这一行多少年了?”
陈江河压根就没有跟对方计较,继续问道:“您觉得自己还能再干多少年?”
王二嘎愣住了,张了张嘴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想当初大家伙儿都是一穷二白的时候。
王二嘎是凭着自家的兄弟多,一刀一枪才拼出了现在这个局面。
他现在是一个年产40万吨小煤矿的矿主。
刚把煤矿承包下来的时候,一年能赚个四五千万。
可好日子刚持续了没两年,电煤指导价就出台了。
王二嘎只能拼命地压缩矿井的生产成本,才能勉强维持个收支平衡。
本来他都不准备再继续承包煤矿了。
却突然听到了取消电煤指导价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按照现在煤炭的市场价,他一年下来赚一两个亿完全没有问题!
王二嘎这几天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发财之后该怎么吃喝玩乐。
哪儿想过自己还能再挖多少年煤的问题?
不过他虽然没上过几天学,却也知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个道理。
只是没有人提醒过他,这才选择性地无视了。
“王哥,我想再问你一句。”
陈江河见对方半天没有说话,继续笑着问道:“咱们手里的煤矿到底是谁的?是咱们自己的,还是国家的?”
这一回,王二嘎没有丝毫犹豫道:“煤矿当然是国家的,咱们都只是有个采矿权。我那个小煤矿每年要给国家上交两千万,采多少煤那都是咱们自家的!”
陈江河笑着点了点头道:“王哥,既然您知道煤矿是国家的,那就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他也就没有必要把话点透了。
在若干年之后,晋西省的煤炭产业将迎来一轮大的洗牌。
一些私人的小煤矿直接被勒令关停。
而一些私人的大煤矿则是被国有资产全盘收购。
届时曾经风靡一时的“晋西煤老板”彻底成为一段被封存的历史。
那些过着纸醉金迷生活的煤老板们,突然间没有了煤矿这棵“摇钱树”。
绝大多数都在短短几年间便败光了亿万家财。
更有甚者债台高筑落了个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
极少数购买了大量燕京和海城等一线城市房产的煤老板。
也是坐吃山空靠着不断变卖房产来维持着原来的奢靡生活。
这些煤老板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亿万家财不断缩水。
无论是购买股票还是基金,以及投资各种项目。
都只会让他们的资产消失地更快!
包括王二嘎在内,在场的所有煤老板都陷入了沉思。
“煤矿是国家的”这句话蕴含的意味每个人都能想明白。
再联想到陈江河深不可测的身份背景。
这已经是近乎于“明示”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几乎笃定了国家将在不远的将来。
要把所有私人手中的“采矿区”收回去这个事实!
这一刻,所有人看着陈江河的眼神全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从之前的尊敬、不解逐渐演变成了“又爱又恨”的复杂神色。
“爱”是因为这个男人提前给他们所有人敲响了警钟!
“恨”也是因为这个男人把他们发财后“纸醉金迷”的美梦提前打醒了!
这时陈江河突然轻咳了两声,神情郑重地看着众人道:“我现在跟大家伙儿说成立煤炭协会的第三个目的,就是重塑‘晋商’的金字招牌,打破‘富不过三代’的魔咒!”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一百多年前的晋商名闻天下富可敌国,可是依然没能富过三代!咱们这些人既然赶上了国家的好政策,就得打个样儿让前辈后辈们都看看!还要让全天下人都看看,咱们‘新晋商’的风采!”
每一个晋西省商人的心中,都有着“晋商”情结。
以“乔家”为代表的晋商是所有晋西省商人们心中遥不可及的梦想。
可是现如今的晋西省却成了“封闭”和“落后”的代名词。
前些年煤矿赚钱的时候,王二嘎这些“煤老板”也有不少人出去见过世面。
他们去过燕京和海城最高档的餐厅挥金如土。
他们去过欧洲的奢侈品店大肆采购一通。
他们去过澳城的赌场一掷千金。
但是这些都没能带给他们发自内心的自豪感,也没有赢得任何的尊重。
消费过后带给他们的只是无尽的空虚和悔恨!
“陈会长,我们这些大老粗们除了挖煤之外别的也不会啊!您能不能教教我们啊!”
王二嘎率先站出来说道。
“是啊,陈会长。您就告诉我们该怎么做!”
“我们都相信您!都愿意听您的!”
其他煤老板也纷纷随声附和。
陈江河点了点头,示意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我没办法手把手地教你们怎么做,因为有些事情是教不会的,只能靠你们自己去悟,自己去学!”
他停顿了一瞬,看着众人微笑着说道:“明天我就要返回燕京了,咱们每个人的联系电话已经制作成通讯录了。有什么疑问或者需求的话,咱们可以私下里再联系。”
话音未落,当即有十几名身穿旗袍的酒店女服务走了过来。
每人都捧着厚厚一摞通讯录,给在场的每个煤老板分发到了手中。
而以王二嘎为代表的少数几个煤老板。
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陈江河转身离去的背影。
目光中透着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