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盈盈回到房间里，她重新坐在了病床边。
    霍峥竟然失去了关于她的所有记忆。
    她怔怔地盯着窗外，今天有雨。
    早上季盈盈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天气预报，说是要下雨，一直没有下，她本以为今天一天都会是阴天，不会下雨的。
    却没想到。
    迟到的雨，还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地下了。
    水滴打在玻璃上，交织出一幅雨天城市图来。
    她将自己蜷缩进了被子里，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窗外是阴天，房间里也没有开灯，微弱的灯光洒在她的身上，显得整个人的阴影轮廓都是削瘦的，被子围在周围，像是一层厚厚的堡垒，只有她知道，看似厚实的堡垒，实际上是软的。
    -
    季盈盈休息了两天，她这两天都呆在病房里。
    仿佛只要她不出去，外界的一切就和病房里的她没有任何关系。
    这天，她正吃着中午饭，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季若若和霍娇的声音。
    “于助理，我们来看看他，他现在的状况还好吗？”
    这是季若若说的。
    霍娇的声音比季若若的声音低了点，隔着一层门，坐在窗前吃饭的季盈盈听不清她具体说了什么，却认出了她的声音。
    渐渐地，连季若若的声音都远了，应该是她们去了病房里，看望霍峥。
    季盈盈看着面前的菜，忽然就失去了胃口。
    明明这些菜都是有名的孕妇餐的厨师做的，在保证营养健康的同时，也保证了美味。
    高翰说是医院花大价钱聘请过来的专业厨师。
    季盈盈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却只体会到了四个字。
    索然无味。
    她又努力地吃了一些，这才放下了筷子。
    目光不自觉地看向门口的方向，仿佛这样就能隔着病房看到那边发生了什么一样。
    季盈盈知道，现在霍峥再也不记得她了，甚至霍峥将她的记忆都分给了季若若。
    这回，他们两个可以好好在一起了。
    季盈盈重新躺回了床上，她背对着门口，像是在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护士进来看到桌子上剩了一半的饭菜，什么都没说，就给收走了。
    整个过程，她都觉得躺在病床上的季盈盈应该已经睡着了。
    季盈盈背对着护士的方向，尽管是闭着眼睛的，枕头却已经被眼泪打湿一片。
    她想明白了。
    这就是天意。
    她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霍峥和季若若中间，霍峥忘掉她，正好。
    可是......为什么想明白了，心里还是那么痛呢？
    -
    医院有顶楼花园，为了方便病人们在自然的环境里活动，顶楼花园设计得很巧妙，虽然和外界环境是联通的，却有仪器能很好地控制花园的温度湿度，甚至是从外面传进来的空气，都会经过过滤，达到一定的氧含量才会输送进来。
    霍峥躺在床上休养了很久，这天他终于闲不下来，去了顶楼的花园活动一下。
    于殊跟在他的后面，本来应该和他一起上来的，可是霍峥出来的时候忘记拿了毯子，虽然霍峥说不用，可于殊害怕霍峥因为没有毯子受到寒气，还是决定先折回去，拿毯子过来找他。
    电梯门打开，霍峥在花园里走了走。
    他一边走着，一边听着耳机里的会议。
    正走着，他忽然在人造池塘边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季盈盈。
    只见季盈盈穿着病号服，外面披了一件白色的毛衣外搭，正坐在池塘边儿的长椅上，低头看着池塘里嬉戏的两只嫩黄色的小鸭子。
    从霍峥的角度看过去，季盈盈墨似的长发披在身后，没有经过任何化妆的小脸儿藏在厚厚的头发之间，他隐约只能看到她侧脸轮廓划过秀气的弧度。
    距离并不是很近，霍峥却莫名觉得她有点可怜。
    他对季盈盈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季若若的妹妹，车祸醒来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忘记了许多关于季盈盈的记忆。
    霍峥也想过，也许季盈盈对于他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
    季若若问过高翰，说受到损害后一些影响都是随机的。
    而且，霍峥也知道。
    季若若的妹妹怎么会是他很重要的人，他和季若若都有孩子，那孩子叫小虎，昨天过来探望的时候，季若若特意带着小虎过来给他看了一眼。
    霍峥薄唇微抿，刚想转身，不自觉地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被他忽略了似的。
    这种感觉不陌生。
    自从他醒来，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总是会有这样的感觉。
    包括昨天见到小虎，看到小虎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不止一个孩子。
    霍峥也问过季若若，季若若说是因为他们这段时间有备孕的打算。
    他捏了捏额角，还是决定朝着季盈盈走去。
    “好巧啊，你也在这里。”
    季盈盈正低着头看着池塘里的两只小鸭子戏水，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了个熟悉的声音。
    季盈盈吓了一跳，她的第一反应是捂住了肚子，这才惊魂未定地转身看向身后的霍峥。
    “霍......霍总。”
    在两人目光相对的瞬间，季盈盈看清了霍峥眸底的温和。
    他从来没有对她有过这样的神色，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管他叫霍总。
    不知道，他究竟忘记了什么，又记得什么。
    霍峥那边则在想，季若若的妹妹真是沉默寡言，也是，在他的记忆中，小时候的她就这么不太愿意说话。
    都说三岁看老，现在的她不愿意说话也是正常的。
    一时间，两人各有各的思量，全都没有说话。
    霍峥觉得有些尴尬，他觉得自己的年龄比季盈盈的年龄要大，季盈盈现在还是个孕妇，他主动坐在了季盈盈的身边。
    季盈盈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看到他坦荡的神色，这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霍峥注意到她的躲避，微微挑了一下眉，他觉得季盈盈有些奇怪，但没多想。
    他看了一眼季盈盈明显的肚子。
    “我听说......这孩子是楚慕尧的？”
    果然，他谁都记得，只是不记得她。
    季盈盈的眸底一暗，她掩去了失落的神色，“是楚慕尧的，谢谢霍总关心。”
    他忘了正好，反正在其他人的眼里，她的孩子就是楚慕尧的。
    现在，他也变成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