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掉孩子。
    霍峥完全没有想到，季盈盈会提出这么极端的建议。
    他喉头滚了下，“你就这么讨厌我？连我的孩子都想杀死？”
    季盈盈偏过头去，她眼角微红。
    “霍峥，你不懂......”
    在爱里面长大的小孩不懂，没有被爱过的小孩究竟有多么痛苦。
    童年留给她的回忆只有小心翼翼和挣扎。
    小时候的她不止一次质疑过自己，既然父母都觉得她可有可无，更喜欢哥哥姐姐，为什么还要生下她？
    她不止一次，痛恨过自己生在这人世间。
    如果......以后她的孩子也会这么想呢？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季盈盈只觉得呼吸都停止了，心脏像是被手掌捏住，她慌乱得喘不过气来。
    季盈盈眼泛泪光，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霍峥的话，将她按在了谷底，“你听说了吗，楚慕尧要订婚了，他不会娶你的，即使你将孩子打掉，他都不会娶你的！”
    季盈盈不敢置信地抬眸看向男人，从未有一瞬间，她感觉霍峥陌生的令她心惊。
    都已经什么时候了？
    他还在说她想嫁给楚慕尧？
    “霍峥！我告诉你，我这辈子要是有想过嫁给楚慕尧，我天打雷劈！”
    她的眼圈已经红了，泪水在眼眶里面打着转，美得惊人。
    霍峥看到这样的她，他的心里忽然觉得空落落的，像是有人夺走了属于他的一切。
    “我的意思不是......”
    “放我走！霍峥，你要是再不放我走，我就要报警了！”
    季盈盈拿出手机，按下了三位数的报警电话，态度是从未有过的坚决。
    霍峥无力地虚握了一下手掌。
    尽管两人已经有了孩子，他却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拥有过她。
    这一刻，他看着眼角泛泪的季盈盈，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这下，你是真的失去她了！
    他的身体里像是出现了个黑洞，连路过的光都会被带走，黑暗从他的心底溢出，伴随着他的心跳，蔓延开来。
    季盈盈前倾身子，想要去按被霍峥挡住的车钥匙。
    她刚俯身，长发的尾端扫过霍峥的手臂侧面。
    霍峥如梦初醒，他的目光复杂，“我想过对你负责......”
    两个女人，两个孩子。
    他如何选择，都无法让所有人幸福。
    霍峥只能做了最艰难的决定。
    自从季盈盈离开他的身边，他已经不知道失眠了多少天，眼底红血丝遍布，身体疲倦到极点。
    他恨不得守在季盈盈的楼下，一直到永远。
    她却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这是霍峥第一次失去了两人关系中的主动权，他以为，季盈盈最快也要等到孩子出生后再离开。
    计划赶不上变化，季盈盈的离开已经迫在眉睫......
    她像是蜡烛燃尽的最后一段火苗，像是随时随地就要熄灭。
    他知道她会离开，从未想过是这几天。
    季盈盈敷衍地勾了勾唇角，“那我还要谢谢霍总深情。”
    她将他的话当笑话来听，“霍总不觉得自己很分裂吗？我姐出车祸后，你要用我来怀念她。我姐终于回来了，你却不想放开我......做人不能太贪心，你们的感情，不要再扯上我了！”
    季盈盈说完后，拿到了他的车钥匙，按下了解锁的按钮。
    她打开车门，转身刚要下车的时候，转过身看向坐在后座的霍峥。
    季盈盈不是没有看到，霍峥颓废疲惫，他眼底有血丝，下巴有胡茬，不知道多久没睡了。
    她看到了。
    只不过，现在的季盈盈一点也不在乎了。
    “霍峥。”
    “季若若和小虎在等你，你是她们的家人，却不是我的，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她潇洒地甩上了门，转身大步离开。
    秋风吹动了她的头发，原本将头发束起的皮筋在刚才的争吵中，松动垂到了发尾，被凛冽的秋风一吹，顿时被吹离了发尾。
    她的长发再也不受任何束缚，在风中肆意飘扬。
    季盈盈感觉得到长发被风松开，不过，她一直没有回头......
    霍峥回到了霍家，宽敞的别墅空旷极了，如同没有任何人的旷野。
    于可儿上前想要接过他手里的西装外套，霍峥却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直接从她的身旁路过，没有半分停留。
    她伸出的手僵硬地停留在了半空。
    于可儿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正犹豫着要不要跟着霍峥进餐厅的时候。
    霍峥已经从餐厅出来。
    他的手里多了两瓶伏特加，另一只手拿着一只水晶酒杯。
    男人的背影萧瑟孤独，如同酒瓶中的酒液，无论看着多么得鲜活，停下来也只是一瓶死水。
    他没有在乎周围人，拿着酒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灯也没有打开，他来到了窗前，借着窗外的灯光，满满地倒上了一杯酒。
    一饮而尽。
    他颓废地坐在床脚，一杯接着一杯，喝到一瓶酒的一半，他直接拿起了手中的水晶杯，摔向了右边的墙壁。
    碎裂声响起。
    水晶零落，璀璨的碎光让他想起了她的眼睛。
    霍峥打开了酒瓶，仰头灌下。
    如今只有酒精能让他麻痹。
    她什么都不想要，连他的孩子都不想要！
    她离开时的背影随着酒精，越来越清晰。
    霍峥低吼一声，宛如受伤的野兽，他挥舞着酒瓶砸碎了周围的一切。
    床头灯，她曾碰过。
    沙发，她坐过。
    墙角，她曾穿着女佣的制服规矩地站在那边，眼底却压不住灵动的光。
    她占据了他的生活，忽然抽身离开。
    霍峥的手按在了破碎的玻璃碎渣上，他仿佛什么感觉都没有，血色在透明的玻璃缝隙中渗出。
    他靠坐在床边，低垂着头，细碎的黑发挡住了他的眼睛，也挡住了他眼底的痛楚......
    两天后，高翰遇见了来妇产科的季盈盈。
    他刚想打招呼，怎么这么巧，他来别的医院开会，都能碰到季盈盈。
    余光却瞥见了她垂在身侧的病历。
    【......患者要求人工流产......】
    高翰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流......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