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走廊里，霍峥的目光带着还未消散的冷色，这一抹还未压下去的寒冷却没有接触到远处的霍娇。
    她端坐在轮椅上，倔强地抬头与霍峥对视，企图让他意识到自己究竟犯了多大的错误。
    “哥哥，你为什么要为了季盈盈一错再错？”
    霍娇细白的手紧攥着旁边的扶手，压抑着心底的怒火。
    “你就应该看看你现在糊涂的样子，母亲和若若姐是被谁害死的？你现在的袒护，是对死者的不敬！”
    从于殊的角度，只能看到霍峥的背影孤瘦。
    他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难解的谜题。
    霍峥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
    或许，他心底有个角落，就从未相信过季盈盈一手主导了那一起车祸，然而所有的证据都摆在他的眼前。
    他不得不相信。
    于殊想要帮季盈盈说话，“小姐，你是不是没有听到陶夫人的要求，确实有点过分，她竟然想要让季小姐怀上陶长空的孩子！”
    霍娇没有心软。
    “只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既然哥哥你想让她为了她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又何必怕她痛苦？”
    “你别忘记你的目的，不正是想让她痛苦吗？”
    霍峥缓缓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他开口说话时，声音沙哑。
    “于殊，叫季盈盈和王管家一起走吧。”
    他不能这么自私，失去母亲的不止有他，还有霍娇。
    既然霍娇认为这样的惩罚才是季盈盈应得的。
    那就应该是应得的吧。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牙齿间弥漫着铁锈一般的血腥味，攥在身侧的拳头因为用力，骨节都泛着苍白色。
    于殊怔愣了下，甚至连手中的陶夫人都放开了。
    “霍总......”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霍峥。
    霍总竟然同意了！
    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季小姐被陶夫人变成生育的机器吗？
    霍娇趁着霍峥同意后，直接让身边的郑姐去王管家那边拿钥匙，赶紧让陶夫人带着季盈盈走。
    郑姐路过霍峥的时候，霍峥忽然抬眸看了一眼她。
    她心里下意识一空，心慌起来。
    好像有什么事情在往不受控制的方向狂奔去了。
    仅仅一眼，等郑姐擦肩而过后，她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汗。
    真是吓人，霍总为何刚才那么看她？
    那一眼冰冷极了，像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霍娇奇怪她为什么停下，郑姐不敢再耽误，快步去王管家那边取钥匙。
    只要霍娇小姐能护好她，她不用怕霍总！
    十分钟后，郑姐亲自打开了季盈盈紧锁着的房间。
    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季盈盈回头看过来，当她看到开门的是郑姐而不是王管家的时候，她的脸色就彻底灰败了起来。
    “陶夫人，人就在这里，您自己带走吧。”
    顺利赶走季盈盈，郑姐心里不觉得开心，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坐在床沿上的季盈盈，心里忍不住开始担忧自己。
    季盈盈从霍娇小姐的生活里消失了，下一个消失的是谁？
    郑姐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攥紧了手心，她最近办事疏漏越来越多了。
    陶夫人没有注意到郑姐的神色，她根本不屑于关心郑姐一个佣人的心情。
    她快步走到季盈盈身边，扯住季盈盈的手腕用力气就要拽走季盈盈。
    陶夫人的力气之大，攥痛了季盈盈的手腕。
    “放开我，我会自己走！”
    季盈盈深吸一口气，霍家的隔音不错，她刚才仅仅听到了几个不明朗的音节。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如何，但季盈盈知道，在霍峥这里或是去陶夫人那边，都是差不多的。
    无论在哪里，她的命都不由她。
    想到这里，季盈盈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悲哀的笑。
    她从床沿起身，在陶夫人前面离开了房间。
    走廊里，季盈盈看到周围有很多人，她看到了紧皱着眉毛的王管家，也看到了躲在后面的于可儿。
    坐在轮椅上的霍娇神情严肃，像是没有预料到今天发生的一切。
    夏芷汐不在现场，但是她看到了躲在一旁观察着这边的肖秋梓。
    她一路穿过了人群，路过王管家的时候，王管家犹豫着正想说什么，然而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抱着手臂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季盈盈恍惚记得自己第一天来的时候，她浑身湿透地跪在雨水里，佣人们虽然在井井有条地处理着手中的事情，但是注意力却都在她这边。
    如今，不同的地点，他们的反应却差不多。
    季盈盈没有低头，她的脊背仿佛永远不会弯曲。
    渐渐地，她看到站在队伍尽头的霍峥。
    他的眼睛中仿佛有风雨凝结，乌云都要从他的瞳仁中满溢出来。
    阴郁冷凝，仿佛暴雪之前的天空。
    季盈盈隔着一段距离看进他的眼睛里，她仿佛从来没有懂过他。
    少女时期的爱恋，如同加了蜂蜜的砒霜，吞下去的时候她是带着笑的，过几年再看，却只觉得当初的自己傻得透顶。
    霍峥凝视着她，他的薄唇翕动了下，在季盈盈走过他面前的时候沉声说了一句。
    “你要为你所做的付出代价。”
    他的声音不大，在场只有他和季盈盈能听到，于殊也只听到了个尾音。
    季盈盈脚步顿了下。
    在那一瞬，霍峥仿佛看到她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凄美的笑。
    就在他以为季盈盈会开口反驳他的时候，季盈盈却什么也没有说，迈步出了门。
    在她走到室外，最后一抹温暖的夕阳照在她的脸上的时候，霍峥隐约看到她眼角的一抹晶莹闪过。
    在这之后，便只能看到她的一抹决绝的背影。
    陶夫人生怕她跑走，强迫地将她塞进了车里。
    霍峥蓦然转身，像是处理了一件什么小事，转身上了楼。
    霍娇也环视了周围一眼，“还愣着干嘛？都散了！”
    走到二楼的时候，外面轿车的引擎响起，霍峥忽然脸色煞白地俯下身，他的手掌紧攥住心口的衬衫，平整的衬衫在他的手中变皱。
    “霍总！”
    于殊吓了一跳，正想去扶的时候，霍峥却站直了身子。
    他半边脸隐在楼梯的阴影处，“查清陶夫人要选择哪间医院，我要知道所有的流程！”
    于殊知道霍峥指的是让季盈盈怀孕的事情。
    他并不理解，霍总已经同意放弃季盈盈，他又何必关注。
    不过，于殊看到霍峥额角绷起的青筋，他最终还是咬牙点头。
    “是，我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