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结束后,林黛儿亲昵地挽着傅斯年的胳膊离开。
也不知说了什么,林黛儿开心地笑起来,眼睛往上弯起成了半月弧,嘴角也是往上勾勒出甜美的笑容。
傅斯年侧耳倾听,眉眼蒙上一层温柔的轻纱。
郎情妻意,如漆似胶。
云锦书手搭在路灯杆下面,羡慕地说:“久别重逢的爱情总让人羡慕不已,可能世人都喜欢圆满的结局吧。”
另一边的沈墨川左手插在西裤,右手夹着细长的香烟,烟雾袅袅。
在昏黄的路灯下,沈墨川的五官尤为立体深邃,眼里笼着轻轻浅浅的忧伤,给人一种有故事感。
男人一旦有了故事,更添魅力。
沈墨川深吸一口香烟,慢悠悠地吐出烟雾,并不回应。
云锦书伸手过去,从他的嘴里拿着香烟。
她放在嘴里深吸一口:“沈墨川,刚才你踢着硬板凳了吧?”
薄薄的烟雾为云锦书那张过分艳丽的脸披上迷离之色,美得让人叹为观止。
烟头沾上诱人的口红印,如同香烟吻上她的性感红唇。
沈墨川往后倾去,眉眼带着几分桀骜不驯:“嗯!”
云锦书抬手轻抚着沈墨川微微泛红的右边脸颊:“其实看见你被女人打,我还挺开心的。”
一直以来,女人对沈墨川都是趋之若鹜,用尽各种手段来接近他,可他向来高冷,又有洁癖。
在高中时期,有个女孩因爱慕他变得痴狂,甚至不惜自杀来逼他见一面。
沈墨川得知后,眉宇都没有皱一下。
他相当残酷又无情地说了一句:“要死就赶紧去死。”
那句话仿若说的不是一条生命,而是一只鸡,任由别人宰割的鸡。
他对于不喜欢的人,不会用丁点感情的,残酷冷血到了极点。
就连她云锦书也是从十五岁追到二十二岁,狂追了沈墨川整整七年,才把他追到手。
在她是沈墨川女友时,沈墨川对她是真的很好,很好的。
他这人做什么都很认真又负责任,所以就连做男朋友也是无可挑剔的。
以至于她被沈墨川宠坏了,在两人的订婚宴上,她耍了一次天大的任性,当着众人无形中甩了他一巴掌。
丢尽了沈墨川的脸面,他极尽狼狈。
那恐怕是沈墨川回到沈家后,第一次那么难堪。
沈墨川对于云锦书说的的讽刺话语,并没有做任何的表态。
他不生气,也不在意。
云锦书心里反而憋着一团火,赌气地又骂了一句:“你们男人都一样下贱,得不到的永远都在骚动。”
其实说这话时,云锦书是后悔的。
要是当初,她没有在订婚宴逃跑,她和沈墨川结了婚,结果必然是不一样的。
外人都说沈墨川是个心狠毒辣的人,但她了解他的。
沈墨川经历得太多,他比谁都渴望家庭的温暖,很有家庭责任感,家族荣誉感。
要是她真的嫁给他,他必然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
沈墨川抬手想揉面前高傲又倔强的女孩乌发,但手伸到一半便收回来。
他和她之间是需要避嫌了。
沈墨川用过来人的口吻说道:“锦书,你要试着重新开始了。”
一句话如同辣椒水抹上云锦书的眼睛,她瞬间红了眼。
但她依旧高高地仰着头,不想让眼泪流下来:“沈墨川,我是因为你不肯单膝跪地,不肯向我当众表白,我才走掉的。这些女孩子应该得到的仪式感,我也想要得到,我又有什么过错呢?
我没有错,错的人是你,沈墨川。”
沈墨川低头静静地注视着云锦书,点头回道:“你说得很对,那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云锦书的心弦吧嗒地断了。
那个高傲的不可一世的沈墨川向她道歉,她终于等到他的主动道歉。
但她心酸的眼泪珠子从眼眶滚落下来。
因为他道歉是说明真的走出来,所以才会如此风轻云淡。
她食指往上抹去脸颊的眼泪:“沈墨川,你明知道我回来不是想要你道歉。要是你喜欢上林黛儿是对我的惩罚,我便接受好了。”
“哎!”
沈墨川轻叹了一声,张开想说什么。
云锦书伸手捂住沈墨川的嘴巴,抗拒地摇头:“你什么都别说,我不会改变主意的。反正我花了七年追上你,大不了我再花七年,重新追上你。”
她不等沈墨川的回应,匆匆转身离开。
云锦书不是不等,而是不敢等,怕沈墨川说出那些话。
因为她也是懂沈墨川。
他是个太认真的人,一旦对某个人动了情,认了真,他比谁都专注。
既然这是一场持久战,那就比他更久一点好了。
反正她也是那么熬过来的。
等回到黛年山庄,林黛儿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林慕青已经醒了。
她火急火燎地赶往医院,刚进门就听到砸东西的声音。
再推开门,只见林慕青蜷缩在角落处,双手紧抱住膝盖厉声尖叫着喊道:“妈妈,我要妈妈。”
地面散落着破碎的花瓶,水果,以及其他的杂七杂八的物件。
林黛儿不由地皱眉看着旁边的李美娇问道:“怎么回事?”
李美娇通红着眼眶,咬着下嘴唇哭诉道:“我得知慕青醒了,便匆匆赶过来。人刚挨近病床,他就发疯似的打我,打翻床头柜的东西,还一个劲地乱叫。”
林黛儿担忧地看向医生:“我爸是什么情况?”
医生拿起圆珠笔在病历上飞快地书写,面色凝重地回道:“可能是脑部的血块压住了脑部神经,在这种情况下,病人可能会记忆紊乱,也有可能......”
林黛儿抬头定定地看着医生,等着医生做出最后的判决。
“按照目前的状况来看,病人的智力可能退化到了孩童时代。”
旁边的李美娇悲伤地喊出声:“天啊,老公变成这样?我日后该怎么活啊!”
林黛儿看着李美娇呼天抢地的样子,心里烦躁得很。
等医生离开后,林黛儿冷嘲道:“现在事情如你们所愿了。”
李美娇仍在装傻:“黛儿,我知道你的心情也不太好,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再怎么说,我都是你的后妈,也是你的长辈。”
她的语气燃起了得意的火苗。
林黛儿对于李美娇突如其来的嚣张,有了好奇。
“你不会以为林慎远当上董事长,有人在后面给你撑腰,你就神气了吧!”
“黛儿,我不懂你说什么?”
林黛儿冷笑起来,目光扫向旁边的空气净化器。
“对了,我忘记提醒一句,为了保护我爸的安全,我在病房里装了一个监控器,所以你做了什么,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当然了,也包括你和林慎远做过什么,又说了什么。”
血色瞬间从李美娇的脸上褪去,怒瞪着眼睛射向林黛儿:“你就算知道又怎样?难不成你想登报吗?但我多少了解你,你肯定不会那么做的。”
李美娇确实说对了。
林黛儿确实不会做出这种有辱家门的事,她答应过爷爷要守护林家,要守护家族荣光。
这只能成为她心目中无数个秘密中的一个。
她抬眸锐利地看向李美娇,一针见血地问道:“那你甘心吗?由着林慎远娶别的女人,成为他的垫脚石。”
李美娇面上露出一抹苦笑:“不甘心又能如何?我是个女人,同时也是一位母亲。我确实做了很多浑身,也是为了孩子们。你爷爷看不起我,自然看不起我的孩子,你爸,他......
哎,算了不提这些。按照你爸留下的叮嘱,一旦他出事,股份就会转让给海生。”
林黛儿马上警惕起来了。
原本按照计划,等公司扭转为盈时,林慕青会把百分之三的股份转给傅斯年。
而傅斯年就会把股份转给林黛儿,可现在股份全都转给林海生,那就会落到林慎远的手里。
要是沈墨川继续扶持林慎远,她恐怕很难再抢回董事长的位置,事情可能会更糟糕。
“现在我爸是血块压迫了神经,说不定哪天就清醒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林慎远还会留你吗?”
李美娇不顾林黛儿的阻拦,意气风发地往外走:
“你少来挑拨离间,你永远都无法了解我和慎远之间的感情。我在林家受了多少委屈?这些年来都是慎远关心我。要不是他,我根本熬不下去,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林黛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美娇离开,在心里咒骂一声。
同时,她不免对林慕青心有怨言。
在他的心目中,儿子就是儿子,女儿永远都是外人。
事情不出林黛儿的预料,第三天,林慎远召开董事会,主题就是罢免傅斯年的执行总裁。
沈墨川作为第二大股东投了赞成票,其他人自然紧跟其后。
林黛儿在心里咒骂了沈墨川一百遍。
不,应该是成千上万遍。
这个卑鄙无耻的奸商,这个心黑手黑的混蛋......
以至于她就连说梦话,也不忘咒骂沈墨川。
可能是人走到谷底,就会往上走了吧!
在接连不断的噩耗之中,唐妍终于给林黛儿带来一个好消息。
“经过食品局的检测,邮轮的食物是干净的,环保局也检测了邮轮的环境,也是符合标准的。也就是游客食物中毒与林氏没关系。”
林黛儿在商海摸爬滚打的时间不算短了。
她自然能嗅到其中的阴谋算计:“他们果然是有组织,有规划的。若是没有猜测,他们带上来的私人物品有问题对吧?”
唐妍赞许地对林黛儿竖起大拇指:“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们穿的鞋子暗藏肉瘤杆病毒,病毒通过脚步皮肤侵入人体,继而攻击胃部。它的病状表现和食物中毒极其相似。
要不是经验丰富的医生,甚至都分辨不出,只当作食物中毒来处理。”
林黛儿自认为邮轮的食物不会出问题,但终究心有不安。
现在证据确凿,她终于安下心。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问道:“幕后的人是林慎远对吧?”
唐妍先是点了点头,然后面露出犹豫之色。
林黛儿清楚唐妍的狗脾气,用脚轻踢着她的小腿,直白地说道:“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把话说到一半又吞进一半。”
“林黛儿,你对我客气点。现在你可不是林氏董事长,我有权利不为你工作的。”
“我的好姐姐,你说好不好?最近斯年送给我一个驴包,我送给你。”
“这个不太好吧。”
“你要不要,要是不要,我就送给笑笑了。”
唐妍爱包如痴,尤其是爱马仕。
她听见林黛儿要把包包送给别人,马上变了脸,扑上去紧紧地抱住林黛儿。
“不准,我还不是不是你最爱的死女人?”
林黛儿趁机摸向唐妍丰满的圆润,很流氓地挑着眉调侃:“那还得看下爱妃的表现才行,你快点说,要不都要憋死我了。”
她唯独这点很不好,就是受不得别人说一半话,又吞进一半。
唐妍拿开林黛儿那双不安分的爪子,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我建议你深呼吸三下,做好心理准备。”
林黛儿乖乖地深呼吸三下,然后睁大眼睛乖乖地等着唐妍的后话。
唐妍抿了下嘴唇,不情不愿地吐出一个名字:“林慕青。”
这三个字重重地砸向林黛儿的头,哐当一声砸得她蒙住了。
悲伤吗?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
无奈吗?
她确实挺无奈的,原以为是李美娇,亦或是李俏俏。
在林黛儿的心里划出好几个人的名字,最终也没有把父亲的名字写上去。
唐妍伸手轻拍着林黛儿的后背,安抚道:“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我不会笑话你的。”
“呵呵呵~”
林黛儿苦涩一笑,颇为无奈地耸耸肩:“其实我也挺想哭的,但哭也哭不出来。哪怕我现在想找我爸算账,也没有什么用的。”
如今,林慕青的智力退化到了四五岁的孩童。
他看见林黛儿,张口闭口喊她妈妈。
喊自己的女儿为妈妈,换作任何正常人都不会做的。
现在林慕青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唐妍亦是感叹不已:“要不你学一下李美娇的御夫之术?她把你爸拿得死死的,甚至怂恿得你爸都快要弄死亲女儿了?”
“滚!”
林黛儿从衣帽间拿出驴包扔给唐妍:“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唐妍接过驴包兴高采烈地走人,好似很害怕林黛儿临时后悔似的。
等衣帽间只剩下林黛儿一人后,她颓然地坐在冰冷的木板,伸手去按了按胸口。
她以为心脏处会痛的,可那里没有任何的感觉。
也许人的心痛够了,就会麻木,那样就不会痛了。
人就能无坚不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