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母被林黛儿直接明了地说穿当年的丑事,面上露出羞愤又恼怒的神情。
那双微微往外凸起的泛黄眼珠,布上细细的红血丝,看上去恐怖又狰狞。
她嗖地从地面站起来,怒不可遏地盯着林黛儿:“你真的不肯主动取消订婚宴?”
林黛儿双手环绕在胸前,冷漠地看着李母幽幽一笑道。
“六年前,我在乎傅斯年,所以多少也会在乎你的生命安全,但今日不同往日,你就算当着我的面吞下毒药,我眉毛都不会皱一下。”
李母见来软的不行,只能用硬的。
她冲上来就要厮打林黛儿:“你果然是个不知廉耻的倒贴货,十七十八岁就懂得勾引我家斯年,果然是克死自己母亲的灾星。既然你没有母亲教你,我就替你母亲好好教你。”
“你替我母亲教我?你算什么东西?”
林黛儿最是容忍不了别人来诋毁母亲,气恼地擒住李母的胳膊,反扣在背后。
李母还在叫嚣个不停:“林黛儿,我不妨和你坦白地说,别说你现在和阿年订婚,你就算是嫁给阿年,我们有的是办法来逼你退婚。毕竟我们是他的养生父母,而你自始至终都是个外人。”
林黛儿手上再加重几分力气,嗤笑起来:“那我们就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最后我才是赢家。自古不是有一句话叫做,娶了媳妇忘了娘吗?”
“阿年,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也许吧,不过你们全家人出面都无法阻拦他娶我不是吗?”
李母疼得哎呀呀地叫起来,林黛儿直接把李母推到一边,懒得再胡搅蛮缠下去。
这话直戳着李母的肺管,气得她的火气蹭蹭地往上冒起来。
她实在不甘这样子放过林黛儿,正好看见有个熟悉背影走过来,于是李母抓住林黛儿的手推向自己的腹部。
然后李母整个人就往地面栽倒过去,紧接着她马上变了面孔,装出很可怜又很无辜,大声痛呼:&哎呦,哎呦!&
有了前车之鉴,林黛儿大约猜着即将发生什么。
果不其然,傅斯年去而复返,乌云遍布他那张天生就冷峻的脸。
在他快步走来时,带着满城的风雨,那股凛冽之气直扫过林黛儿的脸颊。
傅斯年弯腰扶着李母,担忧地问:“妈,你怎样了?”
李母搀扶着自己的腰,夸张得整张脸都扭曲变形,厉声控诉林黛儿。
“我就是劝她日后要对阿年好一点,夫妻之间要融洽和睦的生活,谁知道就惹怒她的大小姐脾气,用力地推倒我,我好痛......”
傅斯年冷着脸看向林黛儿,凝声问:“你不觉得应该向我解释一下吗?”
林黛儿面无表情地看着母慈子孝的样子,勾唇冷笑道:“我无话可说,随便你怎么想。”
反正她解释了,傅斯年也不会信的。
在他的心目中,父母永远都是第一位,因为有了李家父母,才有了他。
李母学着李俏俏那一套,窝在傅斯年的怀里可怜巴巴地说:“阿年,我早就说过不要来参加订婚宴,我们只是见不得人的乡巴佬,黛儿也是觉得我们没面子。”
“呵呵哒!”
林黛儿很不给面子冷笑起来:“母女就是母女,演起戏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傅斯年低头看着痛得满脸汗水的李母,又看着面露不屑表情的林黛儿,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抱起李母。
他面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叮嘱道:“黛儿,你先进会场,我叫医生来给我妈检查一下身体。”
林黛儿对此有些惊愕,而李母自然是不满意,又开始作妖起来.
“黛儿,我知道你们小年轻不想大人管你们的事,以后我不会再说,更不敢地和你们住在一起。现在林黛儿就敢得推我,谁知道日后。哎呦,好痛......”
李母的心里打的如意算盘,就是傅斯年为此大发雷霆,然后他和林黛儿闹翻。
那么订婚宴就能取消,俏俏就能嫁给傅斯年。
傅斯年的背后可是沈家,简直就是鲤鱼跳龙门,有着大好的将来。
女儿嫁得好了,那么她和老伴的日子自然不会变得差。
但傅斯年只是紧皱着眉,抱着李母朝着休息室走去。
李母还在不停地添油加醋:“人老了,就是经不起跌倒,脊背好痛,我会不会断了脊背.......”
林黛儿看着傅斯年逐渐远去的背影,不解地深思起来。
今天傅斯年倒是有点奇怪,竟然没有帮着李母来为难她。
不过那又如何,他最终还不是选择了李母。
“啪啪啪!”
耳后响起一阵阵刺耳的巴掌声。
林黛儿顺着声源看过去,发现沈墨川斜靠在旁边的柱子,淡黄色的灯光洒落在他那张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脸。
该死的是脸上的表情傲气得要命,就像是高人一等的神看着下面的蝼蚁为了蝇头小利争吵个不休。
林黛儿打算不再理会他。
沈墨川在后背凉幽幽地讽刺了一句:“林黛儿,这个就是你倒追一年的男人?其实你的眼光也挺差劲的。”
她依旧不搭理他。
耳后传来踏踏踏的脚步声,然后沈墨川伸出两只手抱住林黛儿的脖子,硬是把她整个人都圈入怀里,把头搁在她肩膀。
鼻尖全都是他霸洌的冷调沉木香,还有浓烈的男性气息,严严密密地缠绕住她。
真是霸道得很!
林黛儿的脸色难看至极,这里可是人来人往的走廊,随时都有人发现。
她使劲地推着沈墨川,气恼地说:“你还没闹够吗?”
沈墨川的唇瓣紧贴着林黛儿的耳垂,温热的气流吹入她敏感的耳洞之中:“你真的要嫁给那样的男人?要不,你随我走吧?”
林黛儿扭头看向沈墨川那张如玉般冰润清透的脸,似笑非笑地反问:“沈先生,我可没有忘记你是要弄死我的人。”
她选择和傅斯年订婚,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她想要快点变强大,那样才不会被沈墨川玩弄于鼓掌之中。
她才有资格和沈墨川对抗,甚至是沈氏,不能就此坐以待毙。
沈墨川挑起坚毅的剑眉,眸光溢出璀璨的星光戏谑道:“说不定,你让我爱上你,我就会改变初衷了呢?”
林黛儿脸上羞臊不已。
前几天,她确实以为自己在沈墨川的心中有一点分量,正想着谋爱谋心。
可谁知自个就是替身,也就是个炮灰。
现在沈墨川无比直接地说出来,真的让林黛儿非常尴尬。
她嘿嘿地笑起来:“沈先生,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怎敢妄想呢?”
“你要喊沈墨川。”
沈墨川板着脸用极其严肃的口吻矫正着林黛儿的称呼。
林黛儿也是很乖巧地矫正过来:“沈墨川,你说对不对?”
他搂住她脖颈的手指轻轻摩挲,摸着她最脆弱的血管,她的皮肤白,脖颈又特别纤细,好似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把脖颈扭断了。
“难道你就不怕傅斯年先弄死你?毕竟他也是沈家人哦。”
他的指尖冰凉,一摸上去她就会凸出无数的鸡皮疙瘩。
沈墨川很是不解,她又那么怕他吗?
现在他又没有为难她,只是忍不住想逗她,看着她面红耳赤,看着她倔强又任性的样子。
林黛儿很想把沈墨川那只不安分的手剁掉,总是往她身上摸个不停,就像是他能随意把玩的布偶娃娃。
她只能忍住那股子不舒服,笑眯眯地回道:“在你和傅斯年之间,我还是更信他的。”
“哦,是吗?”
沈墨川拉长语调,别有深意地回了一声。
林黛儿神情凝重,无比坚定地点头:“所以,我不会跟你走的。”
她又不是笨蛋,要是真的随着沈墨川离开,林氏也随之完蛋,而她更加没有依仗。
那么沈墨川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等过段时间玩腻了,说不定怎样对付她呢?
沈墨川缓缓地收回手,淡然自若地回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今晚记得去我那里,并且要满足我的所有需求。”
林黛儿忍下所有的耻辱,痛苦地闭上眼回道:“好!”
沈墨川从容地迈步,率先从林黛儿的面前走过,以一个傅斯年堂哥的身份走进宴会大厅。
订婚宴布置的浪漫又温馨,萤火之森的主题,所有的一切都是林黛儿梦寐以求的一切。
过了约莫十分钟后,傅斯年匆匆赶来,订婚宴如期进行,再也没有出其他幺蛾子,直至宾客散去。
只剩下林黛儿和傅斯年。
两人都喝了不少酒,傅斯年更是喝得人都站不稳。
那张冷峻的脸布满绚丽的晚霞,那双冰眸也蒙上一层浅浅的银色光泽。
他随手抬手扯开紫色斜纹领带,解开系得紧紧的领口,头微微往上扬起露出一小截素白的冷质皮肤,还有凸起的性感喉结。
林黛儿也觉得异常疲惫,应酬真是一件辛苦事。
她也无力地坐在旁边的台阶,伸手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由衷地感激:“今天辛苦你帮我应酬那些股东和客户。”
傅斯年侧目深深地凝视着林黛儿,摇着头自嘲地笑道:“这些就当作我对你的补偿吧!”
“补偿?”
林黛儿不解地仰头看向傅斯年:“你要补偿我什么?”
傅斯年缄默了。
偌大的宴会大厅陷入一片静谧,静得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而林黛儿也能无比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心跳稍微有点快,也有点乱。
林黛儿觉得旧情人不适合长期单独相处,就主动岔开话题说:“我们都累了,就先回去吧!”
刚转身,傅斯年骤然间伸手握住林黛儿细软的胳膊:“黛儿,当年你和我分手另有隐情对不对?”
那声音带着沉沉的压抑,裹挟着忍而不发的深情。
林黛儿回头看向傅斯年,他英俊的面庞难得露出些许的温柔,如同酷寒冬天里的一缕阳光。
虽是渺小的,微不足道的,但也是一种希望,一种慰藉吧!
其实林黛儿并不好受,她长期背负着贪慕虚荣的罪名,可当初她也曾为傅斯年放弃过林家大小姐的身份呀!
她为他饿得连续吃过一个星期的馒头,人瘦得只有八十斤。
最终选择放弃,她选择放弃傅斯年,只是因为对于这段感情看不见未来和希望。
也许,她和傅斯年解开这个结,凭什么她要背负一切,而伤害她的人继续堂而皇之伤害她呢?
林黛儿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地看着傅斯年认真地问:“你不是已经在心里给我判了刑,定了罪名吗?”
“我想知道真相。”
“傅斯年,我很早之前就给过你答案。”
亲耳听到的未必是真的,眼见的也未必是真的。
痛苦逐渐爬上傅斯年的脸,爬上他那双琉璃般清透的眸子。
他好看的桃花瓣红唇往上勾起,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因为我的家人对吗?”
刚才他专门去调取了监控,看清了一切。
母亲主动攻击林黛儿,甚至假装摔倒来诬陷林黛儿。
当他看到那一幕,脑子如遭雷击,从未想过温柔善良的养母会做出这么歹毒的事。
时隔多年,林黛儿终于等到傅斯年的理解和释然,心口酸酸的,闷闷地疼起来。
她习惯性伸手捂住胸口,也是无奈地说:“我们都无法选择亲人,所以我懂你的。”
懂你,但不代表原谅。然后,她异常坚定地伸手去掰开傅斯年的手。
傅斯年却不肯松手,舔着微微泛白的唇瓣,一动不动地直盯着林黛儿迫切地追问:“要是我为你改变,我会站在你这边,我们之间还......”
“阿年,不好了,你妹妹吃了很多安眠药。”
李父焦急万分地跑进来,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那张憨厚老实的脸全都是悲痛和无奈。
傅斯年低头看着身边的林黛儿,面露出为难的神色。
李父走过来抓住傅斯年的胳膊,大声喊道:“阿年,你还愣着干什么?你赶紧和我去医院,俏俏刚送进急救室,现在生死未卜。”
林黛儿已然明白了一切,她再次伸手去掰开傅斯年有些松开的手指,她善解人意地说:“你去吧,他们需要你。”
说话时,她依然是笑的,温柔的,春风拂面的温柔,说不出的服帖。
傅斯年却心口一痛,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掉了。
李父硬是扯着傅斯年往前,一个劲地催促道:“我和你妈根本不懂大医院的流程,医生还要签字什么之类,你快点和我走,我们离不开你。”
悲痛涌上傅斯年的眼,可最终他还是松开口,万分抱歉地对林黛儿说:“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日后再也不会了。”
林黛儿笑而不语。
李父硬是拉着傅斯年离开,偌大的订婚礼堂只剩下林黛儿一人。
原来爷爷说得是真的,以一人的力量来对抗整个家庭太难了。
人家是三个人,而她只是一个人,光是人数方面,就输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