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金子专攻的情报源,是那些有一些财力、对生活品质有一些追求的中高层人物。
而凌丑丑的情报源,则是来沽酒买醉的江湖人。
两条线泾渭分明,又可以彼此印证——
因为大人物府上出一些蛛丝马迹,总是会有捕风捉影的传言流出的。
琐碎的流言,乍一看都是没有什么营养含量的吹嘘。
但经过探子们专业的整理、互相比对。
线团一般的表象之下潜在的关联,就逐渐浮出水面。
成为价值连城的情报。
苏牧想到这里,叹为观止。
不愧是老牌诸子百家,这份布置让人不服不行。
参照着沈金子的演技,凌丑丑展现出自己的手段。
她优美矫健的腰肢一扭,便从矫健的探子,化身风情万种的酒肆老板娘。
带着妩媚、带着妖艳、带着一点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骚气。
“这位官爷,小店今早上了醉花荫,沽二两尝尝?爷……可是第一个尝的。”
她语气软濡,话里带着露骨的暗示,偏偏语焉不详,勾人心痒。
漾水的眸子含情,却只是蓄而不发。
让人觉得,只要稍加引导,便可以让这些水全部都溢出来。
润到一塌糊涂。
卖酒可惜了,你应该去卖茶……苏牧赞许的颔首,对凌丑丑的这份演技表示认可。
见到新主上对自己刻意流露的妩媚仅仅是点头,凌丑丑敬畏地收敛媚态。
接着,气质再变,以一种成熟大姐姐的姿态,慵懒笑道:
“果酒虽甜,也架不住多喝,喜欢的话,姐姐专门给你留着。”
声音哑哑的,带着磁性。
苏牧立刻就看出来,这是给偷跑出去的富家小姐们定制的人设。
历经世事的艳丽成熟大姐姐,有故事又有酒,对深在闺中的这些大小姐们而言,是憧憬和向往的对象。
人前人后两种状态的改变,更是能让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觉得,呀,这才是姐姐的真面目。
姐姐只对我这样……果然我和外面的那些臭男人是不一样的……
这种吸引力致命而危险。
这个女人如果不是我的属下,我不会愿意和她扯上任何关系……如果是敌对,恐怕我会第一个杀了她……
凌丑丑对苏牧身上蓦然流露的锋利气机感到恐惧,娇躯颤抖地抬眼,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察觉到属下情绪异常,苏牧出言安抚:“想到了一些别的事,不用在意。”
伴上位者的另一个要点,对方不让你在意,你就算在意,也最好表现得不在意。
探子们都是红尘里打滚的老手,深谙此道。
凌丑丑气机平复,恭谨地侍立在原地,不敢表露出多余的情绪。
“除了你们三人,京师里还有其余的天干地支吗?”苏牧问三人。
被赐姓的天干刺客苏甲一抱拳:“尚有一些下辖刺客,但数量不多,大多只做长期潜伏。”
这个说法换一个表达,就是余下的都是死士,轻易不暴露身份、不被派遣任务。
他们也许修为不高,甚至没有修为。
但应当占据了相当重要的关键位置。
不出手则罢,出手就是玉石俱焚。
苏牧表示了然,道:“地支呢?”
苏金子沉声回答:“有序号的只有我等二人。京师不比其他的地界,人手……贵精不贵多。”
也算是吹嘘了一把自己。
当然,能从偌大一个京师里纷纷扰扰的许多线索中,整理出有价值的情报。
本身就是能力的体现。
倒也不算胡吹。
苏牧亲手给三个人倒上一杯茶,一一递过去,说:“好,那便一切如常。”
三人受宠若惊地喝了,再次涌出来安心的情绪。
哪怕知道这杯茶带着刻意收买的心思,但起码新主上愿意做出这样的姿态。
一切如常的意思,是苏牧不打算干涉他们现在的行事方式。
这就让下属们很踏实。
如果遇上一个新官上任三把火,还瞎几把乱烧的,新官充其量丢的是业绩。
下属们掉的可就是脑袋。
“对了,这些年收集来的情报,到时候差人送来一份。”
苏牧最后叮嘱一句,挥挥手,示意三人各自散去。
……
整理内务至未时三刻,管事来报。
“侯爷,李将军和朱太尉来贺。”
正在摆书架的苏牧眼睛一亮,颇为愉快地吩咐:“快请。”
就见换上了便装的李广,和身穿锦缎大袍的朱太尉,一前一后,说笑着踏入府邸。
“武平侯,哈哈哈,大烈屈指可数的军功侯爷,若论年纪之轻,立国以来也算少有。”
朱太尉心情极好,声如洪钟,“年少英才啊!”
“竟然是太尉大人亲自驾临,有失远迎。”苏牧客套话章口就莱,拉开椅子,让两人入座。
朱太尉大马金刀地坐下,他体格魁梧,棱角分明,哪怕身上不穿战甲,也张扬地凸现出武人的气质。
爽朗地说:“什么太尉大人,喊我老朱便可。”
八戒,不要调皮……苏牧倒上茶水,推给两人:“还是称呼做朱大人吧。”
“见外咯。”朱太尉朗声大笑。
他最习惯的,是大家直接兄弟相称。
奈何年纪差太多,关系刚刚建立,必要的礼节还是得到位。
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碗之后,朱太尉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递给苏牧。
“大家都是兵家,老夫就不学文官们酸腐客套了。这根百年老参,权当贺礼。”
果然是个很直接的人……提出都是兵家,接着拉踩文官……他在暗示我,若是在京师遇上麻烦,我不是孤身一人……
苏牧没有惺惺作态,接受了太尉的善意。
收起来锦盒的时候,余光瞥见,早上在太庙大放异彩的那把弯刀,重新挂回了李广腰间。
显然,堂堂太尉,竟没能抢过骠骑将军。
李广察觉到视线,嘚瑟地拍了拍弯刀,鄙视地道:“啐,什么狗屁太尉,土包子一样,连把刀都抢。”
他眼神闪烁,“还没抢过!”
哈哈大笑。
朱太尉瞪了一眼李广,酸溜溜地叹气:“失策了,没想到武牢关打完一仗回来,你小子竟然能破入炼气。”
说这话的时候,苏牧注意到,朱太尉下颌带着淡淡的淤青。
瞬间明白了,刀是怎么回到李广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