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接着说:“大军开拔到现在,路上走了不过两天。两天内,我们的行军方向就被人拿到,且南妖还做出了反应,派了谍子来。
“哪怕先把黑豹当做已经潜伏在这附近的谍子,刨去她赶路的时间。
“两天就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效率也有点太高了。”
古代没有电话电报,通信基本靠吼。
这意味着低效的信息传递在这两天内占据了大量时间。
那么对方拿到情报的时间只会更早。
望着苏牧那双充满睿智的眼睛,烈安澜沉默了一下,对此表示赞同。
并且顺着话头说:“南妖用一种叫做七尾鸢的飞鸟传讯,每日可飞行千里距离,不输大烈军中训练的信鸽。”
进一步确定时间。
苏牧若有所思,对烈安澜勾了勾手:“地图。”
女帝剔透的眸子看看苏牧,嘴角勾着笑笑,转身离开。
片刻之后返回,手里握着一张卷起的地图。
展开一看,材质是略微泛黄的羊皮。
行军打仗,纸张不易保存,用来绘制地图的都是更不易磨损、浸毁的皮革。
她的纤指在地图上划出来一条线,说:“这是我们最初计划好的路径,过五州,耗时一月。”
然后继续划出另外一条线,从武牢关出发之后,更加笔直地横穿北疆。
“这是我们现在的线路,若无意外,半个月便可抵达京师。”
现在就是那个意外……苏牧心里跟了一句,靠过去指着一个位置,说:“这是姑娘山。”
接着用手在地图上游移打转,烈安澜歪着头,望着这个动作,投以困惑的眼神。
苏牧抬头,撞上咫尺之间女帝那闪亮的眼神,解释说:“先确定比例尺。”
没等烈安澜问出更多问题,苏牧就在地图上用手指画椭圆,圈出来以姑娘山为中心的几个同心圆。
烈安澜极其聪颖,看出来他标记的圆圈,正是以七尾鸢的活动为径。
可为什么各个方向的径长不等?
她问出来这个问题。
被苏牧鄙视了:“因为地图这几个方向的比例尺不一致。”
心里忍不住吐槽,这地图的绘制精度太糙了吧……
女帝定定地看着他,对反复出现的“比例尺”这个词,表露出极大的好奇。
但看出来苏牧正在思考,便没有扰乱他的思虑。
看了一会儿地图,苏牧问她:“大烈可有区分人族与南妖的手段?”
烈安澜沉吟道:“南妖大多有着明确的非人特征,比如瞳孔的形状、毛发的生长状况……
“一些化形不完全的,还会保留野兽的特征,比如鳞片、尾巴等。”
嗯,和我观察到的一致……
黑豹妖的特征就是,旺盛的头发,和臀儿后面黑色的豹尾。
至于尖利的指甲,也是一个参照条件。
以及最关键的,和人族截然不同的、橙黄的竖瞳。
“也就是说,在人来人往的大城里,他们很难完美隐藏自己。”
因为体貌特征太过突出。
这是一个文娱没有什么发展的枯燥时代。
每天干完了农活儿,大家最热衷的就是坐在一起,讨论张家长李家短。
扒一扒哪家晚上声音真的大啊,哪家小寡妇半夜被人爬了墙什么的……
体态、行为、外貌都迥异于正常人的南妖,很容易成为扒一扒的对象。
藏不住的。
除非他们深居简出。
而这样的人家,历来是大烈衙门、情报部门重点盯防的对象。
听李广的意思,南妖的谍子并没有暴露的迹象,说明他们隐藏得很好。
那就不可能在县城这些地方安插据点。
“这周围有什么深山老林吗?”苏牧提出疑问。
烈安澜思索道:“五百里范围内确有两处,若是范围展开到千里,便是三处。”
她伏身在地图上点了几个位置。
“你怀疑南妖在这里有据点?”她问。
苏牧点点头:“南妖从十万大山的野兽化形,如果说有什么环境最让他们熟悉、最适合他们隐藏,就只有这些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了。”
仔细观察、对比着烈安澜指出来的三个位置,他略做沉吟。
视线落在周围广袤无边的旷野里,望着绵延的大路,一边斟酌一边说:
“若我是南妖,不会把据点放在离官道太远的地方。”
从地图上排除掉一个点位。
烈安澜深以为然地颔首:
“嗯,因为官道是大烈的命脉。从官道上行人、大军来往的迹象,便可以推算出大烈的近况。”
这是最方便的情报收集手段——
近距离监控主要干道。
如果据点离得远,往来干道和据点之间耗时就会太长,哪怕是野兽也扛不住每天奔波。
收集情报,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盯着是基本素养。
也不能在道旁建窝。
因为这会牵扯出来下一个问题——
“靠近老黄岭的这处密林,官道擦着林边而过,会有官兵定期清剿。”
苏牧摸着下巴做排除法,抹掉了又一处密林。
“且不说清剿会不会直接撞破南妖的秘密。光是一年一次的高烈度冲突,也会给他们带来极大的风险。”
更进一步,官道周围治安良好,喜欢在附近打猎的猎户也不少。
都是为了养家糊口的,大家何必抱着不必要的什么冒险精神,往危险的地方钻呢?
有猎户往来,南妖就有和他们产生冲突的潜在风险。
你又不能杀了猎户。
因为大烈的人口登记造册,一个人家住哪里做什么营生,官府都一清二楚。
突然没了个猎户,不管是意外身亡还是背了案子潜逃,一场搜寻是免不了的。
什么?最后被人看到是去了老黄岭打猎?
那就搜山。
一搜,哦吼,天上掉下来好大的政绩。
接下来就是大军围攻。
“所以就只剩下最后一处。”
烈安澜恍然,望着剩下的那片距离官道不远不近、范围不大不小的丛林标记。
“呵”了一声,用冰冷的声线若有深意地说:
“倒是找了个好地方。”
两人交谈至此,李广行色匆匆地赶来,先是抱拳一礼,接着面色古怪地说:
“那个南妖刚醒了,点名说……要见国师。还说见了国师,便什么都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