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被安托合所伤,一直昏迷不醒。
错过了大半场仗,在初期让草原蛮子占据了先机。
随军的医者帮他包扎了伤口,但昏迷的原因却一直没有找到,只能让他躺在床上。
其他人着急得干瞪眼。
听到苏牧的话,烈安澜担心地皱眉头。
大烈就这么一个骠骑将军,更何况她和李广君臣之间的关系也极好。
于公于私,都迫切希望李广能早日康复。
“军医有什么说法吗?”
走在通往厢房的路上,苏牧问道,了解情况。
烈安澜并肩走着,细细的眉峰皱在一起,声音低沉地说:“只说是气血两亏……但李将军身在炼精,怎么可能……”
兵家修炼法以炼血为根基,走到炼精这一步,气血雄浑,力壮如牛。
而气血两亏,是纨绔公子才会得的病……
若是想让李广这么个炼精巅峰的人产生气血两亏的症状,起码得让他周身的血液流失过半。
就这,短暂的休整之后,也能恢复如初。
李广身上的皮外伤不重,失血量不多,医者们对他现在的情况一筹莫展。
“苏先生怎么看?李将军可有恢复的可能?”烈安澜连着问了两个问题。
我用眼睛看……而且我连他人都还没看到,我怎么知道……
苏牧试着猜测道:“也许是大祭司安托合那种诡异的手段所造成的……大烈以前有相关记载吗?”
烈安澜沉默地摇了摇头。
呼吸平稳,心跳恒定……她没有说谎……连皇帝都不知道?狼庭有点东西啊……
他一开始的推论是,这里面可能涉及到什么高层次的隐秘。
在战场上人多眼杂,所以烈安澜不方便说出来。
此刻两人并肩行走,周围没有旁人,如果要讲小秘密,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
但显然,这个推论是错误的。
对方的能力未知、影响未知……所有的情报基于和安托合、王松的两场战斗,以及最后狼主展现出来的能力……
“朕会在草原上加派暗子,看能不能打探到些什么。”烈安澜沉声说。
苏牧点点头:“能瞒这么久,涉及到的层次不会低。”
言下之意就是,低级别的暗子,很可能会徒劳无功,甚至白白暴露自己的存在。
烈安澜目光向草原的方向飘忽了一瞬,说:
“朕倒是想起来,小时候在御书房里翻看高祖的起居注,似乎有提到过狼庭的一些民间故事……
“可惜年深日久,加上故事并没有在现实中找到印证,所以后来也没再关注过了。”
这就好比志怪神异一类的东西,不知道真假,多半也很难在现实里找到印证……
对于一个胸怀大志、野心十足、甚至立志问鼎帝位的年轻皇女而言,确实属于翻翻看看就可以扔到一边的东西。
“高祖倒是涉猎广泛……”苏牧不咸不淡地扯了一句。
烈安澜轻轻地“嗯”了一声:“高祖年轻时踏遍四野八方,游历极广,著述游记也不少。”
说这话的时候,充斥着小姑娘对于自家先祖的崇敬之情。
游记?高祖是徐霞客么……苏牧看了眼烈安澜问:“你都读过?”
烈安澜步子顿了顿,摇摇头:“不曾全部读过。一些……一些冶游记载,非我志所在。”
冶游?苏牧眼角抽了抽,心说能让崇拜自家先祖的小姑娘用上这种词,高祖当年游得是有多野……
“不过现在看起来,高祖起居注里的内容,也不能全部当做无稽之谈。”他略一沉吟,还是提醒了一句。
毕竟,神话传说褪去光环,实际上大多都能找到原型。
比如治水啊什么的……
烈安澜颔首:“起居注和游记都在京师,苏先生若有兴趣,都可以随意翻阅。”
然后把冶游史单独拿出来,写成小本本拿去卖钱……苏牧捂着嘴:“库库库库……”
穿过一道门廊,便是安置李广的地方。
这原本是郡守住所,被略加整理腾了出来,足见左秋阳对于李广的尊敬。
仆役们打开大门,然后告退。
苏牧一眼就看到躺在屋里的熟悉的面孔。
眼角跳动。
李广的面色晦暗、皱纹更深了,而且在山上时见到过的那种磅礴气机消散大半。
现在几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儿。
若不是炼精境的底子还在,多半根本抗不到现在。
这让苏牧对于狼庭的修炼体系更多了几分警惕。
“所以这给别人当爹的事儿也不好干啊……”苏牧先是喟叹了一句,惹来烈安澜一个白眼。
然后搭住李广的手腕,开始品脉。
半晌,松开手。
烈安澜靠近两步关切地问:“苏先生可有什么发现?”
有的,我发现我其实不懂诊脉……苏牧抬头看着烈安澜,对方浮突高挑的身材随着刚才的动作摇曳生恣。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根基动摇,就算能醒来,境界也难保了。”
不懂诊脉,但是感觉得出来气机的波动。
“怎么会这样……”烈安澜心头剧震,脸色灰败。
对于大烈而言,这是北庭折柱的噩耗。
死掉的安托合和王松捆起来,都换不来一个李广……这损失太大,一时间让烈安澜难以接受。
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怒火攻心,想要将城外等待安置的那些俘虏全部斩杀泄愤。
她坐下来抓住李广老树皮一般的手,嘴唇微微抖动。
“大烈何时才能再出一位李广呢……”
她无力地叹气。
“戎马一生,从步卒开始,积攒军功,一路到骠骑将军,战功煊赫,大烈人人敬重……
“倘若这个消息传了出去,恐怕整个大烈都要震动……
“此番出征之前,朕问李将军,假若大捷,想要何封赏……
“他只是说,为国守边关,要什么封赏?陛下真要赏,便赏百十坛子御酒解解馋好了……
“倘若李将军能无恙,百十坛酒又何妨呢……”
她抬起悲伤的眸子,冰镜般剔透的瞳孔里蒙上淡淡的水汽。
见到苏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苏先生……”
“我没说他这状况没得治啊……”苏牧慢悠悠地道。
烈安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