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烈安澜,就连赤炎骑和草原上的蛮子,也都悚然地停手,顺着震动传来的方向看去。
并不是军法不够严。
只不过刚才山就塌了一次。
现在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是余波。
虽然山洪暴发的危机算是解除了,但是惊弓之鸟的道理不假,万一呢?
山没塌。
他们看到的是更加令人震撼的事情——
万兽狂奔!
不对,万兽夸张了些,但百十来头总是有的。
各种只在深山老林里才有出没的豺狼虎豹一类,此刻摆脱了平日的龃龉,肩并着肩,结伴狂奔。
单这也就罢了。
都是行军打仗的人,怎么可能怕个把野兽呢?
结成战阵,远攻近掠,配合起来,三五头山间猛兽,敢来就是白给。
百十来头野兽多是多,但对于已经杀红了眼的满辽原统共超过几万人来讲,无非是多花点时间的事。
关键在于,有眼尖的人一眼看出来,这些野兽比起正常的体型,竟是普遍都大出来了一圈!
有心人稍加联想,就自然而然能够想到,远在大烈南疆十万大山之中潜藏的——
南妖!
只有那片十万大山,才能孕育出这么些体型巨大的东西。
南妖怎么会来北方武牢关的草原上?
它们来做什么……
它们是哪一边的?
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还是先下手为强?
没人发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冲在兽群最前头的,分明是一头体型如同小屋般的黑熊!
烈安澜心思一动,立刻想到了,在莲花峰的时候李广曾经说过,他在和苏牧一起猎羊,碰到过一头巨大的黑熊。
那时候,黑熊杀了一只羊,看到两人,转身溜了。
这让飞将军十分不解,想破了脑袋没想出来为什么。
此时此刻看到一头黑熊带头,她明亮的双眸越过血腥盈野的战场,轻轻地落在苏牧的面庞。
心中想,是你吗……
苏牧正放下并起来的手指,嘴角挂笑,负手而立。
混乱的战局中,他好似谪仙人般潇洒。
从苏牧这里药丸子吃了个饱的黑熊,此时此刻已经今非昔比。
一身毛皮缎子般闪亮,奔跑的时候,利爪连顽石都能切碎。
转瞬之间便冲入了蛮子阵中。
只凭着冲击带来的惯性,便将沿途的蛮子全数撞飞。
被撞到空中的人身体扭曲,一身的骨头断得干干净净。
落地之后就算不死,也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这就是坦克对步兵的碾压性优势……苏牧抬起手招了招,黑熊驯顺地调整方向。
“难道这头黑熊和它身后的兽群,是苏千户带来的?”一位赤炎骑中的偏将分神震惊道。
听到这句话的其他骑手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叹。
“南妖并不听命于人……苏千户怎么做到的?”另一名赤炎骑疑惑地问。
“甚至不像是南疆一些家族的秘法,你看那黑熊神完气足,明显是拥有自己意志的。”
“不是强行控制,而是合作?”
“更像是臣服。”有骑兵不可思议地纠正。
短暂交谈过后,大家都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只剩下由衷地赞叹。
何等风姿卓绝的神仙人物……
先斩王松,再御百兽……
有苏千户,这是大烈之幸!
张厚才信心十足地震声吼道:“都别愣着,冲锋!抓紧大好机会冲垮蛮子,和陛下汇合!”
刚杀出城外的步卒们,没有张厚才这样的人做解释,瞠目结舌地看着腾起的烟尘。
眼前的一幕冲击着他们的三观,纷纷觉得这也太夸张了吧?
百兽俯首为其所用,不是神仙是什么?
轰轰轰!
不绝于耳的轰鸣声鼓荡,蛮子们的阵线被神兵天降的黑熊瞬间凿穿。
留下无数恐慌的呐喊和痛苦的呻吟。
杀到凶性大发,黑熊收不住脚,绕了个大圈子,才又回到苏牧身边。
恭顺地伏低身体。
花了小半天时间跑了两座山,打服了所有能找到的猛兽,喂了大力丸之后充当坐骑……
驮着墨者们狂奔到武牢关,然后上山埋火药再引爆……
还好赶上了。
苏牧踩着黑色的皮毛登上熊背,俯瞰战场。
望向他的一道道目光,充满震撼。
战场上的这一幕将会在很久之后,都深深刻印在亲历者的脑海中,成为他们日后和人说起最多的谈资——
万敌之中斩敌首,复召百兽为先锋。
一人镇一关!
苏牧遥指城门:“杀回去!”
黑熊人立而起,张开血盆大口,纵声咆哮!
二度凿穿!
穿破最后一层人墙的时候,苏牧猛地用力一蹬,黑熊的身体都矮下去了半截。
他大鹏一般地落在马背上,鏖战一场又多载了一个人的战马不耐烦地用蹄子刨地,打着响鼻,倔强地重新站直。
马背上银甲的女帝脊背紧张地发僵。
从她第一次学骑马开始,就从来没有人这么大胆和她共乘过。
刚才的激战让她微微出汗,头发高高束起之后便露出来了泛粉的脖颈,偏偏她还梗着脖子侧头,小声说:
“这算犯上。”
精致的耳垂赤红欲滴。
她是个骄傲的人,这里是战场。
大烈最霸道的军队和最坚韧的守城官兵看着,女帝也微微有一些不自在了。
她挪了挪臀,这个动作更显出翘臀圆润饱满的曲线。
苏牧装着没看到这个细节:“等和赤炎骑汇合之后,就回城?”
女帝听懂了他的意思,顺着话头强硬地接下去:
“今天的机会千载难逢,若是不能一战打垮狼庭,放任他们舐净伤口恢复元气,不出三年,边患必定再起!”
说完,又不自在地移动着臀瓣。
“所以还要再战?”苏牧没挪窝。
烈安澜认真地点头,高马尾上下晃动。
她扫视过依然跃跃欲试的蛮子,充满杀气地和一双双充血的眼仁对视而不怵。
“犯我大烈者,虽远必诛!”
好一个虽远必诛……苏牧产生了共鸣,建议道:“你去城上等着,我带赤炎骑挑了狼帐?”
烈安澜猛地扭转上半身,眼神灼灼地盯着苏牧。
又骄傲地扭回头,背对着他朗声说:“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这是苏先生你的诗。
“将士们不惧,朕又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