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孙德龙就是故意拖延时间的,他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抵达了酒楼楼下,但想着对方只是沈家的一个旁系而已,索性便让司机开车在附近兜好几个圈子,顺便看看上京基层的情况。
他故意来迟,自然也是想要压一压这些沈家旁系的性子,从而让自己在今天这次谈判中获取足够的话语权。
“老爷子,身体还好吗?”
坐下之后,沈德龙“关切”的询问沈满仓的身体状况。
“好好好,你看看我,都已经八十了,牙齿还剩下好几颗呢...”
沈满仓满脸笑容的跟孙德龙谈笑风生。
虽然他早就已经退居二线,但处理人际关系的话术还是很牛的,短时间内便已经拉近了他跟孙德龙之间的距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孙德龙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道:“老爷子,我的意思,想必你的二儿子已经跟你说过了吧?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我们孙家人站在同一战线?”
“同一战线?”
沈满仓虽然年迈,但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
当听见这话时,他笑了笑,道:“孙家主,你让我和你同一战线,是打算对付谁啊?”
这个问题很微妙,其实双方都知道答案,只是沈满仓担心被孙家算计,所以不得不将所有的话都摆到明面上来。
因为沈满仓活到这个年纪,完全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这种好事。
所以他很好奇,孙家是想要让他做什么来对付沈家。
如果是想要让他当炮灰,他肯定不会同意。
孙德龙没料到沈满仓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他笑了笑,避重就轻道:“老爷子,如果我所知不错,你的大儿子快六十了吧?按照退休年纪计算的话,他还有六七年的时间就该退休了。而这六七年,也正好是一个市大臣任期的时间。”
他的话很直白,也就是说如果沈建民无法在这届当选市大臣,那这辈子直到退休,也只是一个副职。
同时,他还将如今沈满仓一家所有人的困局都给说了出来,而这些困局本是沈建树有求于沈东父亲的。
这些困局,有大有小,不过总归起来,如果是沈东父亲出面的话,也只是向下面的人吩咐一声就行。
听见孙德龙将如今沈家的局面一一罗列了出来,沈满仓也是一脸的唉声叹气。
说心里话,如果这些问题能够解决的话,那他们一家将在不远后的将来举家升迁到省城里去,而不是在一个四五线的小城市内。
孙德龙见状,笑了笑,道:“老爷子,其实你们这一大家人的事,对于我们孙家而言,都不是事儿。我有心想要扶持你们一把,但我就是怕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爸,你...”
沈建民沉不住气了,拉了拉沈满仓的衣角不断的使眼色。
毕竟他这辈子做梦都想要做市大臣,如果错失这一次机会,那他也只能固守如今的位置直到退休。
其他沈家子嗣也是一脸的迫切看向沈老爷子,希望沈老爷子能够站在孙家的阵营之中。
说心里话,沈老爷子早就想要一口答应下来,但身为老狐狸的他又担心孙家这是在给他挖坑。
“老爷子,听人劝,吃饱饭。”
孙德龙伸手搭在沈满仓的肩膀上,和善的笑道:“你那个哥哥一家无情无义,我不知道你还在纠结什么,难道还想要等你哥哥他们一家回心转意吗?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我们帮你,也只是想要让你能够拿回原本属于你的东西而已,到时候如果你高兴的话,可以分我们一点儿,就算是不分,我们也不会说什么。”
“我们孙家本就喜欢跟四海之内的有志之士交朋友,并希望今后还能够有长远的发展。”
沈满仓闻言,满脸疑惑的看向孙德龙:“拿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对啊,老爷子,你想一下,如果你哥哥驾鹤西去,凭借你那三个侄子的薄情寡义,你这个二叔恐怕最后一根毛都捞不到。那可是你哥哥,你哥哥的东西不就是你的吗?再则而言,你那三个侄子又可曾把你放在眼里?”
孙德龙滔滔不绝的给沈满仓灌输着歪门邪道的思想:“我也不是故意想要挑拨你们一家人的关系,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这个当二叔的来上京这么久了,你那三个侄子可曾来探望过你一次?”
沈建树急忙接过话茬道:“爸,你可不知道今天我去沈建国家里的时候,他和他儿子那叫一个傲慢。特别是那个沈东,我只是骂了那几名看门的两句,他居然敢顶撞我,简直太不把我们一家放在眼里了。”
沈满仓眯着眼睛沉思了一下,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孙德龙:“孙家主,你真的能够帮我们解决眼下的难题?”
孙德龙见沈满仓这只老狐狸总算是松嘴了,他哈哈一笑,道:“那些事情对于你们的确是难题,但对于我们孙家而言,只是给手底下的人打一个招呼而已。难道我们孙家在你眼里,就如此的不堪吗?如果这点小事,我们都处理不好,那我们孙家也就不可能继续在上京混下去了。”
最终,沈满仓点了点头,举起酒杯看向孙德龙:“孙家主,希望今后我们两家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来,大家一起干一个!”
孙德龙举起酒杯,一脸义薄云天!
...
罗城!
沈东两人坐出租车来到医院时,秦璐的二叔已经等候多时了。
“小璐,你们来了,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也没什么大事,你别担心!”
秦璐的二叔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身材消瘦,双手布满的老茧,穿着一件已经洗得发白的衣服,但还算干净。
“二叔,凶手找到了吗?是谁干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我二婶会晚上来城里?”
其实秦璐对于二婶被人打成重伤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因为电话里,二叔根本就没跟她说清楚,只说她二婶被人打伤,急需要钱做手术。
二叔满脸愁容,叹了一口气,见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转移了话题:“你还没吃饭吧?我领你去吃饭,手术做完后,还省了五万多,明天我找一家银行把钱转给你。”
二叔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其实他早就猜到秦璐的二十万肯定是借来的,剩下的钱,他自然是不能留下。
秦璐见自己二叔脸上写满了心事,心中已经猜测到了什么,不过也并没有急着追问:“二叔,我去看一下二婶吧,然后我们再去吃饭。”
赶了一天的路,不就是为了回家能来看二婶一眼吗?
眼下都到医院门口了,她自然是不可能不去看望一眼。
“好,我带你去。”
二叔点了点头,佝偻着腰转身就要往住院部走去。
可这时,他才注意到站在秦璐旁边的沈东,好奇的对秦璐问:“小璐,这位是...”
“这位是我朋友,叫沈东。”
秦璐也并没有多做介绍,因为她的工作本来就是保密性质的,所以对于沈东的身份,她自然也不愿意多做透露。
“朋友?”
二叔仔细的打量着沈东,心里的第一感觉便是,眼前这个男人是秦璐的男朋友,只是秦璐脸皮子薄,不愿意承认而已。
见沈东仪表堂堂,气质中萦绕着几分贵气,这让他对沈东这个侄女婿也是相当的满意。
“二叔好!”
沈东微微躬了躬身,笑着招呼了一声。
“好好好,走吧!”
二叔还是比较害羞的,只是看了沈东一眼,就不敢与沈东直视了,这也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心中根深蒂固的自卑感在作祟。
三人一行在来到病房外面,因为医生说过现在还在观察期,并不让能让家属打扰,所以只能隔着窗户往里面看。
沈东并没有凑上去看,而是坐在走廊的座椅上,用上帝视角查看二婶的情况。
看起来手术还是相当的成功,颅内的瘀血已经清理干净了,三五日之内应该就能恢复清醒。
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自己二婶如今的模样,秦璐紧紧的捂着嘴,泪水已经忍不住从眼眶里淌了出来。
沈东见状,急忙三步跨作两步走上前搀扶着秦璐,安慰道:“二婶的情况很好,不必担心。”
女人本来就是感性的动物,看着自己的至亲之人躺在病床上,难免会伤心。
驻足在病房门口好一会儿后,二叔这才开口道:“好了,小璐,你别担心了,你二婶会好起来的。走吧,我领你们去吃饭,吃你最爱吃的白宰鸡。”
平时老两口的生活真的很拮据,十天半个月都舍不得吃上一回肉。
但二老对秦璐是打心眼里好,以前家里无论有什么好吃的,都会优先给秦璐,将秦璐这个侄女视如己出。
秦璐也是相当的懂事,每月的工资,他只留一两百应急,其他的钱都给了二叔一家用于两个堂弟的学费和家里的开支。
她的两个堂弟也都是人才,高考时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国外的著名大学,只是学费贵了一些。
随后,一行三人来到医院外面的一家餐馆,二叔似乎并不常来,显得有些拘谨,进门后便询问服务员有没有白宰鸡。
秦璐看着自己二叔这副模样,忍不住再次泪奔。
沈东的心中也是颇有感触,心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的老人?
二叔在向服务员点了一份白宰鸡后,又转头看向秦璐:“小璐,你还想要吃什么?今天二叔请客,一定让你吃得饱饱的。你那个朋友有没有爱吃的菜?都可以点。”
“二叔,不用了,一份白宰鸡够吃了。”
秦璐知道现在家里的情况很困难,能省一点是一点。
不过说完这话之后,她就有些后悔了。
她觉得沈东身份尊贵,从小应该是锦衣玉食,也不知道这只点一份菜,会不会让沈东对她产生不要的印象。
想到此处,她抿了抿嘴唇,小声问道:“哥,你喜欢吃什么吗?我...”
沈东笑着摸了摸秦璐的小脑袋瓜:“饭管够就行,以前我都是吃白米饭长大的,有一个菜就不错了。”
为了不让秦璐两人尴尬,他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好奇的对二叔问道:“二叔,你们报警了没有?警方怎么说?有没有什么线索?”
“哎...”
二叔叹了一口气,看向沈东和秦璐两人,道:“今年年初我们镇上新开了一家制服厂,你二婶就想着去挣点儿钱,听说每月工资有两千多块呢。可是,这都快上了一年的班了,工厂总是以各种理由只发放一半的工资,还要克扣各种费用,算下来,每月只能领到几百块钱而已。”
“至于另外的一半工资,经理说要等到年底回款之后,才能够发放。”
“可就在这个月中旬,你二婶以及好几个工人都被辞退了,工厂经理说她们干活不麻利,影响工厂的生产速度。”
“可当你二婶她们询问另一半工资时,工厂经理却总是以各种理由推托,你二婶她们也只能在家等着。可如今已经过了二十号,也就是她们每月发工资的日子,上个月的工资和这个月的工资都没有发下来。”
“你二婶和她的几个工友一起去工厂里询问,却被保安挡在了工厂门外。”
“后来她们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打听到了工厂经理的家庭住址,也就在这个县城里面。”
“所以昨天上午她们就来县城里找那个经理,我在家里收豆子,就没跟着一起来。”
“至于她们有没有找到经理,我不知道,只是到了晚上,你二婶她们都没有回去。后来到了晚上,我接到医院电话时,就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你二婶就成那个样子了。”
沈东闻言,与秦璐互视了一眼,已经可以确定这很有可能是工厂经理下的黑手。
二叔喝了一口茶,润了润沙哑的嗓子,接着说:“后来我报了警,可警察说初步怀疑是抢劫犯所为,现在正在调查中,等有线索会通知我的。”
沈东追问道:“二婶那几个工友呢?你有没有跟她们联系过?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