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下他。”
“好,包在我身上。”乐麒自信满满,冷冷地道出一言。此话倒非吹嘘,他本身便有些底子,再加之后期的培养,如今武艺大涨,制止一人自尽不在话下。
晏苍陵给他送去感激的一眼:“那便依此计办,辛苦你们了。”
“无妨,让我早日回去见大哥便可,同你在一块,没趣。”
“……”晏苍陵狠狠地剜了乐麒一眼。
于是,众人便顺着计划而行。晏苍陵在明,众人在暗,跟随着押解的大部队朝南州而去。
此时盛夏酷暑,烈阳高照,晏苍陵这经年行军之人都热得受不住,差些像大狗那般吐舌头解热了,也亏得他心存定要救出季崇德的信念,不然他真会半途而废离去。
到达南州之时,恰是八月大暑,晏苍陵头顶都冒着蒸笼般的白烟,看向那些被烈日榨干了水汽,蔫成枯木般的犯人,屡次都心生同情,想给大伙儿送上一杯水,但到底想到了自己的身份,终是生生将这念头压下了。
形如长龙的队伍,在皲裂的大地上拖着枷锁前进,鸟鸣都歇的路上只余枷锁声长路回荡,进入南州,即将到达配所之时,但众人眼底却无半丝欣喜,郁卒不堪,神色低落得有如从沼泽过到地狱。
晏苍陵此前已打探清楚,南州配所的所长,是没有主见且极其护短之人,解差有何不是,也得硬掰成是,即便是解差泄愤打死犯人,他也会想法子替解差开罪,非得将被打死去的犯人硬拗自尽而死,方肯罢休。
晏苍陵便是仗着所长的这一点坏处,开始了他的计划。
这一日,大队伍到了南州配所之外,焦晒了一日的众犯人方能靠在檐下遮一会阴,便听有人来报“所长到”。顿时一阵惊慌,齐齐撑起疲惫不堪的身体,歪歪斜斜地站起。来到这儿,论你过去如何风光,在这儿便得奉所长为天,若能讨其欢心,兴许劳役时,便可偷一会儿的懒。
“所长来了,快快快,兄弟们快站好!”
“啊,所长来了!”
你一言我一句,接连不断地,闹得一片嗡嗡作响,但不过片刻,其中一解差狠抽一鞭,喝出一声“吵什么”,众人顷刻便被掐住了话头,抿住了嘴,防止激动之下逸出口。
晏苍陵亦随之稍整衣衫,掸掸衣袖,挺直腰板站好。
不久,便有一长得尖嘴猴腮的矮个子人背负双手,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看到解差们,他眯着眼笑了笑,脸上干巴巴的肉随着他的眯眼皱成了一团,好似一滩随意揉搓而成的烂泥。同解差们客套了几句,他便高高吊起眼梢,故意踮了踮脚尖,沿着犯人一路逡巡过去。
这所长身形不高,约莫只到晏苍陵的肩头,他的身高便是他心中的那根刺,每次逡巡犯人,他均会踮起脚尖,去看那些因疲惫歪倒一旁显得略矮的犯人,总以为这般能让自己有成就感。因而此刻一见他踮起了脚尖,一些明眼的高个子犯人便故意将膝盖弯下,生生让自己矮了一个头,只为了讨他的欢心。
所长果然受用这一招,满意地拍着那些乖乖弯腰的犯人,指着那些精明的犯人,就让解差带其下去,好生关照。
耳朵长了风的其余犯人,一见所长这一举动,纷纷效仿前面之人,故意矮下身子,更甚者直接跪伏下地,深深一拜。一人拜下,后头高站之人的便显得极其突出,当下一人拜,数人连着拜,以免造成身高落差,让所长不满。
所长满意地看着众人将自己视若高官般下拜,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要跳起来仿若圣上说一句“免礼免礼”,他故意放慢了脚步,一步的距离他分作了三步而走,贪的不过是这片刻的受人膜拜。他一张鼻子翘得老高,越走下去,这目光越是放不进人,只盛住了一片蓝天。结果一时得意,踩着了不知哪儿来的石头,脚下一崴,登时扑倒在地。
这一摔让众人猝不及防,解差只愕了一会,便手忙脚乱地扑了上去,你扯胳膊,我拉手臂地将他扶了起来,还给他掸了掸灰,照顾得不知多好。所长这高昂的鼻,因这一摔,而被生生压到,蹭破了皮,他一摸上,疼得哎哟哎哟地大叫起来,火气也跟着上了来,一看地面,指着那块绊倒他的碎石就喊:“给我将它碾碎了!狠狠地碾!”
“嗤。”
一声轻笑忽扬,所长的气还没顺就暴涨上了头顶,他臭着一张脸大喊:“谁,是谁在笑!”
☆、第二十七章 ?纠葛
方才故意发声的晏苍陵,适时地后退一步,手指一提,悄无声息地指向了高站着的季崇德。
所长顺着望去,只见季崇德腰杆笔直,面色冷漠,眉目里逸出几分不屑。
“啐!他娘的,不想活了么!”所长跳了起来,挽起袖子,露出一截干巴的肉,耀武扬威地挥着拳头,“你若老实给我道歉,跪下给我磕头,我便当今日啥都未发生。”
季崇德眉头微皱,抿紧了双唇,半句话都不言。
季崇德如此漠视自己,所长的把火就烧到了头顶,呼呼呼地直啸。他跨前一步,踮起脚尖,将脖子拉得老长老长,结果还不急季崇德高,他几乎就要跳了起来:“你是何东西,胆敢笑我!你可信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莫名被人罩下嘲笑他人的帽子,季崇德拧起了眉头:“不知你所言何意。”
“何意?!”所长的声音往高音上吊,指着季崇德的鼻头就喊,“你方才嘲笑我,还胆敢无视我,你……”
“诶,您别气别气,”眼看这所长都准备抡拳头动手了,晏苍陵忙堆起笑脸,做和稀泥,“您同一个下贱的犯人生啥气呢……”他一顿,看向一旁听罢“下贱”两字后哼了一声的季崇德,将手抵于唇边,怪笑道,“您同他生气,伤的是您的身,倒不如背地里让他……”他含着深意地嘿嘿笑了三声,同领悟过来的所长对视了一眼。
所长是个明白人,怪笑了一声,当即收下了同季崇德计较的心思,整整衣衫,摆回正经的模样:“成了成了,都散了,该回哪的回哪儿去!”
晏苍陵身子一凛,背对众人后退一步,朝不远处等候在那的乐麒等人送去一眼,乐麒会意,故意将自己的长发弄乱,状若疯子般从一角落冲出,直匆匆地便往所长的身上撞去――
“哎哟!”所长被撞得毫无防备,惨叫一声扑倒在地,鼻子再次破了相。晏苍陵眼角划过一丝嘲讽,也不拉所长,就抽出一条鞭子往乐麒身上打去――他打的位置拿捏有度,恰恰削过乐麒的手臂,不远处的旁人看来,却是着实地打到了乐麒身上。
鞭子呼呼生风,整条路都响彻着鞭笞之声,乐麒配合地躲避反抗,晏苍陵则狠着一张脸,骂骂咧咧乐麒这小子胆敢撞伤所长,不要命了。如此一骂,原还想怪罪晏苍陵不拉自己起身的所长,登时咧开了一口白牙,在晏苍陵的身后抡起拳头左右挥舞,骂道:“他奶奶的,哪儿来的混小子,胆敢撞我,打死他,打死他!”
所长一开口,其余众人也附和着叫嚷,一声接一声如浪翻涌朝远处传了开去,吵吵嚷嚷。晏苍陵一直背对众人打骂,若有何人上前来想插上一脚,他便红着脖子瞪直了眼,直将那人看得没了心思,方继续动手打人。
也是由得晏苍陵这般遮掩,乐麒方能借由躲避鞭子,将自己弄出一身灰,再动作麻利地用晴波配置的药,在自己身上弄出几道假疤。
眼看时候差不多了,晏苍陵朝乐麒使了个眼色,乐麒登时惨叫一声,毫无征兆地滚到地面,痛楚地揪着心口翻滚几下,蜷着身体哀嚎几声后,便不再动了,仔细一看,竟是断了气了。
打死了人!这一记讯息狠狠地砸在众犯人头上,立时让众犯人的叫嚷声都如被掐住了喉头,生生止住,众犯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中分明是胆怯之意――不过抽了几鞭,便将人弄死,若这鞭抽到了自个儿的身上,那岂非……众犯人不敢再想,瑟缩了头,下意识地倒退一步,挤出谄媚之色对着解差嘿嘿直笑,生怕一个不注意将解差们惹恼了,丢了自己的命去。
众犯人中唯有一人面色铁青,握拳的手上青筋暴起,此人正是季崇德。原先他因不满所长而先一步随着解差离去,不想走得几步便听抽鞭声传来,那时他尚以为是解差警戒地训斥犯人,便未多想,继而跟着解差前行,结果不到半炷香,鞭声越来越厉,惨叫声亦随之传来,他不管不顾,挣脱了解差冲了回去,凑巧将打死人的一幕映入眼底。
熊熊大火从心底滋生,迅速蔓延全身,季崇德在看到晏苍陵故意拿脚狠踹“死去”的乐麒后,理智随着大火烧得干净,攥紧的拳头不知借了什么风,不过眨眼,就送到了晏苍陵的脸上。
噗!
晏苍陵早早便察觉出了季崇德的到来,但他却故意卸了防线,生生受了季崇德这一着,接着他便惊呼倒地,捂着脸打滚不停。
不过一会的工夫,便发生了打死人同犯人打伤解差两事,连所长都怔得瞪直了眼,期期艾艾都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晏苍陵捂着被打的脸,故意大声痛呼,歪斜着身子摇晃站起,对上季崇德板着的脸,叫了一声就扑上去朝季崇德一拳挥去――这一拳他故意歪了一小寸,不偏不倚地擦过了季崇德的脸。
但季崇德可不知他的相让,五指一张,他便将晏苍陵的拳头拢在掌心,另一掌直劈晏苍陵的肘部,借力一托,三两下就将晏苍陵稳稳地钳住。
晏苍陵心里暗叫一声好,嘴上却大呼出声:“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来帮我!”
众人受他一声惊,赶忙涌上来,奋力将季崇德拉开。所长也回了神,挤出几滴热泪悬在眼角,拉着晏苍陵拍着他的手哭着问候,若非知晓这所长的性子,晏苍陵倒还真被他这动人的演技收服了心去。
不着痕迹地推开了所长的手,晏苍陵摸着脸哎哟哎哟瞎叫一通,状若疼痛地抽着嘴角,哭诉道:“所长,这……这下贱之人胆敢打我,您可得帮小的出气啊!”
“放心!”所长一拍胸脯,信誓旦旦,“我定给你报这一仇,今夜我便……”背着被众人拉住的季崇德,所长阴险地做出了一个斩头的动作。
晏苍陵惊呼一声,被吓得弹跳起来,一面小心地往后瞄着季拂心,一面拉着所长朝角落走:“不不不,所长,你不知这人是何人,他啊……”他将手拢在所长的耳边,叽里咕噜便将季崇德的来历同身份夸大地道了出来,其中不乏譬如季崇德目中无人,对所长不屑一顾的作假之词,短短几段话下来,彻底将所长仅有的怒意点燃。
所长脸上青白交错,额上青筋凸凸直跳,却在血管将近暴出之时又因忌惮季崇德的身份而凹陷回去,屡次纠结下来,所长的脖子都红了一片,到底还是怕事,强将怒意压下,从鼻腔哼出几声,挥手让解差将季崇德丢到役场干活,便拂袖离去。
伸长脖子看所长远离,晏苍陵嘴角挑起一抹算计的弧度,故意走到对被钳制押走的季崇德面前撇了撇鼻,歪着嘴巴冷笑三声,就绕过他到了乐麒躺着之处。
这时恰有解差行来,准备将“死去”的乐麒丢去乱石堆中,晏苍陵把手一横:“诶诶诶,你们这是作甚,同老子抢个死人么!这小子害得老子被打了,老子还未泄愤呢,你们便将人丢了,这不明摆着同老子对着干么,去去去,干活去,老子自个儿来!”说罢,就弯下了腰,两手合抱,趔趄了几步将乐麒抱起,哎哟哎哟地喊着这死人忒重,接着便迎着众人了悟的怪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乱石堆方向而去。
到了无人之地,晏苍陵大吆小喝地将乐麒重重甩到地面,叫嚷道:“你这小子,每日吃多少斤饭,恁地重!”
假死的乐麒眼皮子一掀,一个鲤鱼打滚跳起,警戒地左顾右看。
“成了,我已探过,周围无人。”晏苍陵拎起衣襟拭了拭嘴角的汗渍,结果乐麒一句话侃来,他气得差些将自己汗臭的衣裳脱下糊到乐麒脸上。
“哼,你老眼昏花,谁知你可会漏看了什么人,我不放心。”
“……”晏苍陵一巴掌拍了过去,但乐麒一躲,巴掌便落了个空,他狠狠地瞪了乐麒一眼,将手收回,“成了,你快去准备下一步计划,切记要万无一失。”
“嗯。”乐麒冷冷地丢下一句,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得干脆,留得晏苍陵在他身后,泄愤地乱挥拳头。
稍后几日,所长因着季崇德屡次冒犯自己同解差一事,时常给季崇德难堪,加大其劳作量,迫使他每日只能歇息短短两个时辰,一旦歇息时刻过去他便得起身劳作,搬石挖土,皆得抗下。
季崇德竟毫无怨言,默默接下此活,任劳任怨,但他似乎从先前打人一事中悟出了什么道理,一旦所长出现在役场,哪怕差役打骂犯人再厉,他也视若无睹,但所长的前脚一走,他后脚便踹上了重手打人的差役。
也不知他从哪儿来的底气,胆敢惹恼差役,但因他救了人,在犯人中有了一些人缘,差役生怕将事情闹大,加之忌讳他的身份,只能生生将苦吞下,跑去同所长哭诉。
所长听后勃然大怒,冲去揪着季崇德喊话,季崇德却轻飘飘地说一句“你无证据证明我欺辱差役”,让所长气红了脸。幸而晏苍陵在一旁相劝,一面假惺惺地哄着所长,一面故意踢打了几下季崇德,方将事情息了下去。
但所长一口气哽在喉头,不出就难受得慌,数次都恨不得抄把刀子,将季崇德给砍了。但这刀方拿起,晏苍陵早早布下的人便到来,暗中使给他好处,让其好生照顾季崇德。所长的火气一见着银两,便如见了水,登时灭了火,宝贝地抱着银两摸个不停,不住地颔首保证一定好生照顾,一定一定。结果这银两还没捧热,下一瞬又被跑来诉苦的差役点燃了怒火,一冲过去役场,又是一番质问,准备动手了,晏苍陵又出面调解。
于是,每一日都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所长被气得将近发狂,暴跳如雷,看季崇德的眼底都带起了刀子,最后索性闭门不见人,不闻也不问。
然,这一情况在多日后,发生了重大变化。
在事情发生之前,晏苍陵便以身体不适,恐难行为借口,留在了配所,并未回京述职。所长也甚是喜欢溜须拍马的他,故而也给他打点了关系,让其留下。
有了这一层关系在,晏苍陵做事便方便多了。为了博取所长的好感,晏苍陵常以各种芝麻小事为由去寻所长,表面是寻他商议公务,背地里却是赠银赠物,还顺着他意,将自己高挺的背脊一弯再弯,等同他高,以博他一笑。
所长对晏苍陵的表现甚是满意,一双眼笑得弯到看不见了,拍着晏苍陵的肩头就一个劲地说“好好好,我甚是满意,满意啊!”晏苍陵也挂着怪笑,强扭出一谄媚的笑,点头哈腰地应和。
奉承多日下来,所长对晏苍陵可谓是推心置腹,宠爱有加,晏苍陵说一,他亦会赞同地说一,绝不说二,这般圣宠之下,晏苍陵开始了下一步计划。
在讨好所长同时,晏苍陵常拎出各种小事,控诉着季崇德如何地仗着自己背后的势力欺辱差役,如何地在背后说着所长的闲话,种种坏事有的没的都一股脑地罩在季崇德的身上。所长本便不喜季崇德,这一堆关乎季崇德的坏话兜到他头上,他勃然盛怒,屡屡发火想将人宰时,晏苍陵安排之人赠送的甜头又下来,闹得他是又气又急,真恨不得能有一契机让季崇德死了个干净。
眼看所长对季崇德的怨恨已深,当是实行下一步计划的时刻了。于是,这一夜趁着夜深人静,晏苍陵运起轻功风一般地溜出了配所,同在外头的手下们会合。
“如何,你们可准备好了。”晏苍陵揉着因长期同所长弯腰点头而酸软的背脊,眉目间皆是疲惫之色。
“禀主子,一切已准备妥当。”一手下迎面出列,拱手对晏苍陵恭敬地道,“属下已查出,明日便会有一批新的流犯到来,届时我们会挑其中几人下手,暗中易容成他们模样,混入配所。”
“很好,”晏苍陵点头赞许,“辛苦了。务必保证此事万无一失。“
“是!“众人震出整齐的一声,容色肃然。
“主子,这是昨日送到的,请您过目。”那手下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个密封的竹管,双手呈递给晏苍陵。
晏苍陵接过,当即拆开匆匆阅览一遍,看罢后拧着的眉头都扬了起来,话中带着高笑道:“甚好!这可是仿照尚书的字迹而写的?”
“不错,晴波姑娘自打那一日得到主子您送去的尚书大人笔迹后,便立马写了这一首诗,让人快马加鞭送到南州。足足赶了六日,方能送到,路上不敢有片刻耽搁。”
“做得好!”晏苍陵笑着拍了拍那手下的肩头,“也不枉我辛苦弄来他的笔迹。这诗写得妙啊,妙啊!”
“听晴波姑娘说,”手下端着小心睨了晏苍陵一眼,方迟疑开口,“这诗是那位公子想出的。”
“恩人?!”陡然听到恩人的消息,晏苍陵一愣,脸上便挂满了担忧,“他可还好。”不问这诗的情况,反倒先一步问恩人的近况。
手下暧昧地看了晏苍陵一眼,目中含住了笑意,点了点头:“恭喜主子,那位公子在王大夫的调养下,双手渐愈,而今正练习行走,只怕主子归去之日,他便能站起而行了。”
“当真?!”晏苍陵高兴地蹦了起来,语调方扬,又生怕惊扰周边之人,将声音压低,语气中却仍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他当着好起来了?那他……”
“你若想着人家,便早日成了事归去,问来问去作甚,留着一念想,归去看惊喜不好么。”乐麒冷冰冰地呛来一声,晏苍陵张开的双唇便僵在了那里,恶狠狠地甩一记白眼过去,同乐麒大眼瞪小眼,最后终究觉得乐麒所说甚是在理,便止住了心头悬着的疑问,只待挂着这一念想,催促自己早日完事归去。
手下也识趣地不再多说,提着眼梢看了心急如焚的晏苍陵一眼,躬身道:“听闻是长史大人,去向这位公子拿主意的,这公子想了不过半晌,便道出了这首诗,经由长史大人同乐主子查看无误后,方让晴波姑娘录下,再送至主子您手上。”
“仲良?”晏苍陵划开了一抹笑,一股暖流汇入心尖,“此等大事,仲良都肯交由恩人这一外人之手,可见仲良已试出了恩人的品性,这是好事,好事啊!”
手下嘴角弯弯,看晏苍陵一提到恩人眼睛都带了光,不自禁地吊起了一颗八卦的心,左右看了一眼,带着笑意同晏苍陵侃道:“听闻此前长史大人,还对外称那位公子是主子的准王妃呢。”
轰地一记惊雷砸到晏苍陵的头上,他笑容凝在了脸上,保持着咧嘴的姿态定定地静立那处,一句话都道不出口。准王妃?一想到这一词,他的眼前便浮现了一张温和的笑脸,那张脸虽堪称绝色,但却沾染不上半点花街柳巷中妓子的妩媚艳丽,眉宇间袒露出的皆是温润之色,你看着他,便如品着一朵娇花,但当你沉入花中之色时,你方发觉吸引你的并非花的模样,而是淡而清雅的花香。
晏苍陵半晌方从旖旎的深思中回过神来,眼梢一睃,看到手下暧昧的目光,登时绯红窜上,讪讪地拍去一巴掌:“去去去,该忙活什么的便忙什么去,主子的事你也管么!”
手下笑意更甚,不敢再逗红脸的晏苍陵,刻意收起笑意,同晏苍陵商榷接下来的计划。
晏苍陵的绯红也消失殆尽,容色肃然同他们商量正事,仿佛方才的准王妃三字,只是幻听一场。
但当同手下分开后,晏苍陵又想起了那张容颜,羞怯之色溢于脸上,烧到了头顶,让他禁不住加快了轻功的脚步,化作飞箭朝配所而去,想着借借疾风扇去面上燥热,不想这夏日的热风非但未让他降温,还给他火上浇油,热火越烧越旺。他又禁不住地想那一张脸,慢慢地又往深处想去,若是他嫁与自己为妻,那该是多好……可当他生出不轨的念头,脑海中另一小人便蹦了出来,叉腰指着他鼻头怒骂,怎可亵渎恩人,对其产生非分之想。
他一夜辗转难眠,脑中两个小人打起了群架,吵吵嚷嚷,将他的脑袋闹成了一团糨糊,最后只在几近天亮时,方疲惫地阖上眼。
之后几日,他都因恩人之事,弄得自己精神恍惚,连易容成普通犯人到来的手下,都没闲余理会,一心放在了恩人之上。幸而先前他已部署妥当,只需让手下们依计划而行便可。
因而这般不关心世事,只沉醉于恩人之事上的情况下,使得他在听到一道消息后,惊呼着跳了起来。
☆、第二十八章 ?暴动
这一日,晏苍陵脑海里的两小人还在嗡嗡打架,睡得极不安稳,方能迷糊入睡时,砰砰砰的砸门重声便砸入耳眶,他迷迷糊糊道了一声好吵,便掀起被褥蒙住了头,翻身往床里睡去。
外头之人焦躁不安,久久不见人开门,猛地一记冲撞入了房,扑到晏苍陵的床头就将被褥掀开,把人拽了起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快起身,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晏苍陵嘟囔了一声,将身子蜷到了墙根里头,慵懒地挥了挥手:“别吵别吵。”
“诶!这等时候你还睡!犯人们反了!拎着刀子来砍咱们了!”
“啊?!”晏苍陵惊得从床上跳起,差些磕碰到了床顶,到底多年训练的军人能力还在,仅用了几弹指便将衣物穿好,沉然问道,“发生何事?!”
来人――所长面色惶恐,热汗唰唰地流下,他身子一扭,就溜到了晏苍陵的背后,竟卸了他踮脚的功夫,猫在晏苍陵高大身躯的背后,哆嗦不休地指着吵嚷的外头:“那些个犯人不知受了哪个混账的唆使,竟反了差役,夺了刀子,逢人便砍,我慌乱之下想到你住得偏,便逃到了你这儿。”
晏苍陵放耳去闻,房外响彻着喧闹的兵器相接声,喊杀声震天,尖叫声刺耳不绝,有如千军万马驰骋而来,将他仅剩的困意都震得殆尽,他倏尔嘴角勾笑,这反差役一事,亦是他步好的一局,由易容成犯人混进配所的乐麒等人,掀动众犯人造反,接着……
“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跑!等死么!”所长伸长了手,跳起拍了晏苍陵一脑袋,唧唧哇哇地叫嚷。
晏苍陵到底是个亲王,虽这段时日为了计划降低身份,却不代表他喜好非亲近之人打自己,顿时声线沉了一沉:“那你为何不走。”
所长被他骤然冷却的温度骇得抖了一抖,明明八月的天气都被吓出了几分冷汗,期期艾艾地道:“你……我,我这是顾念着你的性命,是以方来寻你,让你一块儿走的!”
“是么?”晏苍陵泛起一丝冷笑,内心腹诽,只怕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无人相助所长安然逃出,是以所以来寻自己这个马屁精作挡箭牌了。
“自然!”所长挺起胸脯说得理直气壮,却在听到一声惨叫后,把伸长的脖子都缩到了晏苍陵的身后,“快走快走!这儿待不下去了!”
晏苍陵“哦”了一声,拎起佩刀装模作样地护着所长,步步小心往前行走。当时为了计划实施方便,他便挑了这鸟不拉屎的旧柴房住。他知会过乐麒等人,不要将暴动的犯人引到他这偏僻之地,只偶尔放几个自己人过来做做样子便可。
在刻意的安排下,他们这避难的一路都安全十分,只偶尔有几个自己人冲过来同晏苍陵对上,虚晃了几刀吓吓所长,晏苍陵就一刀将人“砍翻”在地,拉着所长往外冲去。
所长一路上吓得心惊肉跳,一见刀子的寒光,便将双眼阖上,十足的等死模样。晏苍陵给他做龟孙子久了,自是一口恶气堵在心口,是以到后头常故意带着所长往刀子多的地方窜,之后再将所长救回――这一着将所长吓得屁滚尿流,差些跪下来对着晏苍陵喊一声“祖宗救命”了。
暴动越闹越大,起先还只有乐麒等几个犯人动手,到后头在其故意砍断犯人们的锁链,鼓吹犯人们反人之后,不满差役鞭笞的犯人们都红了眼,捡巨石的捡巨石,抄刀子的抄刀子,但凡伤人的工具都稳握在手中,一见差役便往他们身上招呼。
这些个差役,晏苍陵早已打探清楚,大都是些常害人命的坏家伙,品性不良,死了也干脆。仅有几个良知未泯的,晏苍陵便让乐麒等人下手时注意些,绕过他们一命。
晏苍陵带着所长东躲西藏,哪里乱就往哪儿冲,非要将所长吓破胆了,方肯罢休。逃窜之时,他的目光不时地环扫一圈,直待将近脱离危险圈时,方看到季崇德右手舞着一把大刀,一面保护差役的性命,一面卸下犯人的武器,看似在保护差役,却又在差役试图反手将犯人杀掉时,打下差役的武器。
季崇德这分明是护着两方之人,不愿哪一方有所损伤。
晏苍陵无奈摇首,给乐麒递了一个眼色,便拉着所长跑了。
这一场暴动持续了整整一日,最后在南州刺史派人镇压后,方得以结束,其中损伤不计其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走到哪儿都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死人者大都是差役,仅有小部分的犯人。刺史到来一见,大惊失色,当下将情况禀告给了镇守南州一片的郡王西平王。
这西平王也是一个人物,晏苍陵此行目的非但是季崇德,尚有西平王吴其康。吴其康乃是桓朝少有的外姓王爷之一,因于当朝天子初登基时,立下赫赫战功,加之阿谀奉承,得天子所爱,赐封为外姓郡王兼西南节度使,独掌军权,镇守西南一片。此人生性多疑,脾性古怪,虽有郡王同节度使两职挂身,但因封地地处酷暑地荒的西南,环境恶劣,地形多样,不易训军,是以他仅是表面位高权重,内里空无大权罢了。
也是因着这般情状,不满天子赐封此等恶劣之地的吴其康,在多年镇守南州荒地后,生出了谋逆之心,暗中收兵买马,在南州一处荒无人烟之地,训军练阵,谋划大计,伺机准备攻向京城,谋朝篡位。但因这训兵之地隐匿非常,连晏苍陵靠着晴波等人关系网都打探不出,是以吴其康的谋逆心思外人均不知,皆以为他是一安分守己之人。
这般表同内两套的人,最是难对付。因而晏苍陵为了对付西平王,借由此行,想了一出一箭双雕的计。
暴动的众犯人皆被捕获,乐麒等人早已趁乱逃亡。看暴动歇了,晏苍陵方带着所长回了配所,一见着地面的血腥,所长就叫了一声,幸而晏苍陵撑住他,才不致他昏迷过去。
所长哆嗦着身子看向赶来的刺史,平日里的嚣张气焰都压了下去,问了一声:“这些犯人该怎办。”
“怎办?”刺史不快地扬了一声,不过甩了所长一眼,就将所长逼得退了几步,“当然是死了,还能怎办!来啊,将他们拖下去,斩!”
“且住!”晏苍陵大手一挥,跨前一步,迎着刺史不满的面容,弯腰拱手道,“刺史大人,此暴动主事者尚未查出,焉能如此草率便将人杀了,如此岂非太便宜主事者了。”
刺史眯了眯眼,似乎不满他一小小的差役敢同自个儿如此说话,当下冷着脸问道:“那你以为如何。”
“嘿嘿,”晏苍陵干笑三声,将头一压再压,“小的听闻您已将此事报给了西平王爷,小的以为不若先将犯人羁押,待西平王爷下令后,再处置。毕竟这些人于西平王而言有何用处,咱们都不知不是?”
收到晏苍陵含着深意的笑容,刺史心中亮堂,瞬时明了晏苍陵话中之意,当即挥手下令,将那些暴动的犯人关押起来,待西平王令下后再做处置。
一场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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