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薛曙阳比较欣赏方乐的地方正是因为这一点。
前半年薛曙阳带着方乐在秦州省、江州省等地方整顿中药材市场的时候,薛曙阳就看出方乐是个相当务实的人,年纪轻轻,水平高,脚踏实地,办事很认真也很有分寸。
到了薛曙阳这个年纪,这个身份,真的是见过太多的天才了,虽然可能没有一位天才能比得过方乐,但是其中也不乏一些优秀的。
见得多了,也就淡然了,真正能入薛曙阳眼的真的没多少人。
“你的这些想法都非常好。”
薛曙阳笑着道:“这些情况,我也会和一些老伙计商量一下......”
说着,薛曙阳顿了顿,道:“虽然你做外科手术,在我看来并不算是不务正业,医生嘛,治病救人,但是有的人却一定这么想,而且你现在在肝胆外科的名气相当大,中医方面却显得寂寂无名。”
方乐愣了一下。
“你的想法是没错的,想要有话语权,就要有能力,就要有名气,但是你现在的名气......到时候真要提出点什么,搞不好会被中医人觉得是外行,自己人反而成了你的反对者。”
薛曙阳道:“你的初衷是好的,身份却会让一些人下意识的抵触。”
“薛老,我知道了。”
方乐都禁不住笑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一年来方乐用中医手段治疗的患者也不算少了,甚至还有李老的破格救心汤,让孙清平、薛曙阳等一些老前辈赞许。
在沪上,祁有民的事情上,方乐也算是出了风头,在沪上中医圈也算是有了些许名气,甚至祁家现在也算是方乐的同盟。
只不过相比肝胆外科,中医方面出名确实要慢一些,交通不便,宣传不像首例手术那么引人关注,也就是口口相传。
现在方乐在肝胆领域几乎是人尽皆知,但是在中医方面,出了西京医院,知道方乐的人就寥寥无几了。
甚至因为方乐在肝胆外科方面的名气,杏林界不缺乏一些类似于荣德高一类的名家国手,会对方乐反感。
原本方乐要是只是单纯的外科医生,人家或许还没什么情绪,可方乐作为孙清平的学生,中医学院毕业的,在中医方面名气不显,在外科方面却声名大噪,这就有点“不务正业”了,并非人人都是孙清平和薛曙阳。
之前薛曙阳没说,方乐身在局中,自己都还没注意到,也算是当事者迷了。
只是中医方面,确实没有外科出名快,毕竟外科方面,方乐还有着不少首例没做呢,除了肝胆外科还有心胸外科、神经外科......
方教授会的着实不算少。
哪怕是基础一些的东西,拿到现在都是了不得的,就像现在的二元一次方,上过初中的都会,可要是穿越到了古代,那就是了不起的东西,更别说微积分什么的了。
“你也不要太心急,你还年轻。”
薛曙阳是知道方乐的本事的,如此年纪,水平就不比他们这些老家伙差多少了,假以时日,方乐名扬杏林那是必然的。
方乐最让薛曙阳放心的是,这小子虽然年轻,但是心性沉稳,人情世故很是精通,和方乐相处了一阵,薛曙阳是知道,方乐这样的年轻人,是不用人怎么说教的,也不用担心方乐误入歧途。
以方乐目前在医疗界的成就和地位,哪怕是以后什么也不做直接躺平,这个成就也是很多医生穷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的。
在肝胆外科领域,哪怕是再过上十年亦或者二十年,五十年,方乐的名字都依旧要被人提起,这也是首例的好处,更何况方乐做的首例手术还不止一个。
“是!”
方乐笑着应了一声,心说薛老啊,时间不多了,就这还不着急?
按照进程,新的执业医师规定是98年,这过了年也就96年了。
虽然规定是98年开始实行,但是草案、制定、通过,这都是需要时间的,算下来明年草案也就应该会出台了,时间真不多了。
薛曙阳的影响力和地位是不低,但是毕竟没有实权,平常也不操心,有些事情一旦通过,薛曙阳也没辙。
不过方乐这一次过来也只是和薛曙阳做个铺垫,后面再慢慢来吧。
陪着薛曙阳说了会儿话,方乐就起身告辞了,并没有在薛曙阳这儿吃午饭。
拜访了薛曙阳,方乐还要去拜访师父王革新,这可是正儿八经拜的师父,来了那是必须要去的。
薛曙阳一直就站在门口,一直看着方乐出了院子。
“薛老,外面冷,还是进里面吧?”
见到薛曙阳站了半天,任高阳走上前提醒,这会儿外面有了风了。
“你觉得方乐怎么样?”
薛曙阳一边转身走进屋子,一边顺便问任高阳。
“挺不错的。”
任高阳谨慎的道。
像这种话题,任高阳一般是很少发表意见的,而且薛曙阳也很少询问他,没想到今天突然询问。
“不错在哪儿?”
薛曙阳笑着问。
“我也见过一些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且不说有没有方教授这个水平,最起码很少能有方教授这个心性,目前方教授也是肝胆外科第一人了,却一点也不骄傲。”
任高阳硬着头皮道。
“是啊,了不起。”
薛曙阳道:“我记得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是学徒呢。”
王革新住的地方就没有薛曙阳那么严了,相对来说,擅长骨伤的王革新也没有薛曙阳那么忙。
毕竟中医内科医生算是保健小组的标配,每一个医疗保健小组都必备一位中医名家,像薛曙阳那样的,负责的还不仅仅只是一位领导。
王革新就住在燕京的胡同,一个小四合院里面。
方乐给司机说了地址,司机直接把方乐送到了门口。
方乐敲了门,等了一分钟,门被人打开,开门的同样是一位三十来岁的青年。
“方教授吗,快请进。”
青年招呼方乐进了院子,一直带着方乐进了客厅,客厅里面也是火炉,很暖和,王革新还正在和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人说着话。
“师父!”
方乐进了门先打招呼。
“哈哈。”
王革新笑着道:“小乐来了,快坐。”
说着给方乐介绍道:“这位是阮光荣阮老。”
“阮老好。”
方乐客气的道。
“秦州省西京市西京医院急诊科的方乐!”
阮光荣笑着道:“刚才王老还正在和我说你的,年纪轻轻,了不起,肝胆外科第一人啊。”
“阮老谬赞了。”
方乐谦虚道。
“这可不是谬赞。”
阮光荣道:“你这个肝胆外科第一人可不是谁封的,而是实打实的,我来王老这儿之前才从燕京医院过来。”
“你还去了燕京医院?”
王革新笑着问。
“早上过去了一趟,老钟家的儿媳妇产后大出血,输血之后突然高烧,那边用了青霉素和链霉素等一系列治疗之后体温虽然降了下来,但是病情却出现了恶化,甚是昏迷,呼吸困难,白细胞甚至达到了两万多......”
阮光荣道。
“白细胞达到了两万多?”
方乐闻言道:“那可是相当凶险了。”
“是相当凶险。”
阮光荣道:“患者咯吐大量浓痰,肺脓疡,很明显的痰热蕴肺之兆。”
听着阮光荣的话,方乐就吭声了、
痰热蕴肺?
这判断明显是从白细胞出发,然后从肺脓疡诊断着手。
“阮老,患者除了神志不清,呼吸困难,还有什么症状面唇是什么颜色?”方乐犹豫了一下问道。
“面唇是青紫灰黯,舌质乌青......”
阮光荣略带回忆的说道。
“脉弦硬而紧?”方乐反问道。
“对。”阮光荣点了点头,脸色已经不太自然了。
一方面是方乐询问的语气让他觉得不对劲。
另一方面是他在回答的时候等于是再一次的复习,就像是考试的时候交卷前检查了一遍一样。
同时,方乐最后一句反问也让阮光荣吃惊,方乐只是根据症状,就反推出了脉象。
“阮老该不会用了石膏、黄芩之类清肺药物吧?”方乐再次问道。
“是。”
阮光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阮老过来多久了?”
方乐急忙道:“患者明显是心肾之阳衰弱,已经出现阳脱之象,应当扶阳抑阴,强心固肾,这要是用了石膏黄芩一类的,后果不堪设想。”
“嘶!”
阮光荣急忙站起身来:“糟了,糟了,我从燕京医院过来也要半个多小时,这都五十多分钟了......”
“先打个电话。”
王革新提醒道。
“好,好,我这就去打,我这......”
说着话,阮光荣急忙走到座机边上,一个电话拨了过去,电话还没通,阮光荣就着急的跺着脚。
“喂,小程啊,我是阮光荣,老钟家儿媳妇那边药用了没有,要是没用,千万不要用,你马上去看看,我这就过来......不要耽误,马上去,人命关天。”
说完,阮光荣就急忙挂了电话,对王革新道:“王老,我过去一趟。”
然后又对方乐道:“方教授,谢谢了,今天真是太谢谢了。”
刚才阮光荣说方教授这个称呼的时候虽然没有嘲笑,但是却带了几分玩笑的意思,可这一次,明显郑重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