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复健室出来，董文学就一声不吭，韩胜学等急诊科那边的几位医生离开，董文学都好像没有注意到，有点敷衍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沉浸在属于自己的世界。
    “小马！”
    也不知过了多久，董文学突然出声，还好这会儿还没回到普外的值班室，马亮亮还跟在董文学边上，要不然，董主任这一声小马，估计能叫个寂寞。
    “董主任。”
    马亮亮急忙凑上前。
    “方乐的这个手术你怎么看？”董文学声音低沉，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的一样。
    “啊这……”
    马亮亮张了张嘴，他是没想到董文学突然会问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怎么说呢？
    手术自然是做的相当漂亮，就目前来说术后恢复的也算不错，如果复健到位，后续一直是这个程度的话，术后恢复绝对能达到优级标准。
    就目前的医疗水平而言，手外手术，断指再植，断指缝合，术后评级能够达到良都算是很不错了，这个良指的还不是单个患者，一百位患者，达到良的概率能有百分之三十五以上，都算是很牛逼了。
    2000年以前，准确的说2005年以前，手外手术的截肢率那都是相当高的。
    可具体的该怎么说呢，单纯回答好，很显然不合适。
    “董主任，说实话，我这会儿还有点懵。”马亮亮实话实说。
    “是呀。”
    董文学道：“我这会儿也有点懵。”
    “昨天的时候虽然震撼，其实也没多想，最终还是要看预后的，可刚才你也看到了，目前来说患者的血运还算不错，神经肌腱各方面都还好，后续的恢复不出意外的话，刚才的小患者可以说是我们西京医院断指缝合患者中恢复的最好的一位了。”
    马亮亮没接话，认真的听着，其实马亮亮也知道，这会儿董文学其实并不是想让他回答什么，而是单纯的想找人说个话。
    “还记得昨天的手术时间吗？”
    董文学突然问。
    “记得，两根手指一个小时。”马亮亮急忙道。
    “也就是说一根手指三十分钟，除却后续处理，甚至三十分钟都不到，而且还牵扯到了无人区，半个小时呀。”
    董文学道：“寻常来说，手部无人区是最耗神的，处理的时候要非常的专注，如果我来做，一根手指没有一个小时绝对做不下来，可方乐才用了半个小时。”
    “而且用的还是一种新的缝合手法，这种缝合手法我在R国的时候完全没听说过，如果说这真的是一种新的缝合手法的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啊……”
    冯亮亮急忙道：“意味着手外领域多了一种新的缝合说法？”
    董文学都有点无语：“一种新的缝合手法可不仅仅只是多一种选择那么简单，如果新的缝合手法相比之前的缝合法没有优势，那么别人又何必舍弃自己练习多年的缝合法来学习你这个新的东西呢，这样的缝合法除了自己用起来顺手，还有什么实际意义呢？”
    “每一种新的术式，都意味着进步。”
    董文学缓缓道：“等着吧，等方乐积攒到足够的手术经验，论文发表，或许手外领域就要多一种fang法缝合法了。”
    “fang法？”
    马亮亮张了张嘴，还真是方法呀，或许人家也可以叫le法。
    另一边，离开复健室的另一路人，郑锦帆还有点后知后觉。
    “昨天主刀的是方乐？”
    “难不成是董文学？”
    韩胜学现在和郑锦帆说话底气都足了很多，科主任的架子都拿起来了：“主刀的要是董文学，董文学能让患者住在咱们留观室？”
    之前韩胜学倒也不是怕了郑锦帆，也不是讨好郑锦帆，只是医院挖来这么一位人才，真要让跑了，给领导没法交代。
    可现在不同了，就算是郑锦帆跑了，方乐这边也足以让院领导熄火了。
    郑锦帆被老韩怼的无言以对。
    这种常识，郑锦帆自然是知道的，患者住在哪个科室，收益也就在哪个科室，手外手术可不是小手术，目前断指缝合和断指再植的手术成本不低，这么一位患者，真要是董文学主刀，还真不可能让患者留在急诊科住院。
    除非董文学脑子秀逗了。
    可……
    可相比方乐突然主刀断指缝合，郑锦帆反而觉的董文学脑子秀逗的可能要更大一些。
    一边想，郑锦帆还拿出自己的BP机看了一下日期，确认上面的日子和自己的记忆没什么差别。
    他也不过几天时间没怎么操心临床这边的事情而已，怎么就像是过了好几年？
    方乐之前一直带着高大伟做PDT，昨天早上却突然去了心胸外科。
    去了心胸外科倒还好，毕竟只是打下手，切开、拉钩等基础技能过关，是个人都可以，无非是机会难得罢了，陈继东羡慕这种机会，郑锦帆并不羡慕。
    可一顿饭的工夫，从胸外回来又做了一例断指缝合，这就让郑锦帆很难接受了。
    手外领域目前在米国也依旧算是很吃香的一个领域了，就刚才患者术后第一天的情况而言，郑锦帆觉的并不比米国的手外专家术后第一天的情况差。
    “郑医生。”
    韩胜学又开口了。
    “韩主任您说。”郑锦帆道。
    “刚才患者的预后你也看到了，虽然只是术后第一天，可恢复效果很不错，目前看来方乐的水平还是很不错的。”
    韩胜学笑问郑锦帆：“郑医生觉的呢？”
    “韩主任说的是，方乐的断指缝合水平确实很高。”郑锦帆点头，目前他还不知道方乐用的其实是一种新的肌腱缝合法，方乐重生前那个时空的M-tang法。
    要是知道，郑锦帆可能又是别样的情绪了。
    “目前咱们医院还没有成立手外科。”
    韩胜学继续道：“所以我打算让小方独立带几个人，专攻断指缝合和断指再植。”
    郑锦帆一愣，然后点了点头：“韩主任说的是，确实应该如此。”
    说这个话的时候，郑锦帆的心情真的是相当复杂，相当苦涩。
    那天早上，郑锦帆几乎是冒着得罪韩胜学的心思把方乐要到了他的名下，可这才多久，半个月时间，方乐就要脱离门户，独当一面了。
    郑锦帆其实也想过，如果他长期留下来，肯定不可能一直压着方乐，方乐天赋很高，迟早都要独当一面，可郑锦帆万万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迅速，让人如此措不及防，怅然若失。
    郑锦帆还想着等自己这个论文弄好，然后好好的展示一番呢，现在这算什么？
    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最主要的是，当方乐涉足手外之后，郑锦帆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展示了。
    说实话，郑锦帆其实懂得不少，可懂得再多，毕竟也只是急诊领域，急诊科医生，鲜少有在某个领域过于专精的，急诊科医生常做的手术包括但不限于，气管切开、导尿、开腹探查、各种穿刺等，都是限于急救和紧急处理和紧急检查方面。
    真要是能在某方面专精，谁特么愿意留在急诊科？
    “韩主任是打算在咱们急诊科开展手外手术？”
    郑锦帆问道。
    “郑医生觉的呢？”
    韩胜学有点兴致勃勃的道：“目前咱们医院还没有手外科，这是非常好的机会，而且手外科，其实本就要被咱么急诊科拿捏的，之前咱们是没那个本事，不能耽误患者的治疗，可现在不同了，就算是董文学争取独立出来，依旧要喝咱们的洗脚水。”
    断指一类的创伤，本就属于急诊一列的，没有人手指断了还能等的，还能去安稳挂号的，第一时间肯定是拨打120或者直接前往急诊科，哪怕设立手外科的医院，患者的来源很大一部分都要经过急诊科转诊。
    现在还只是95年，各方面联系并没有后世那么紧密，手外科几乎就等于被急诊科掐住了命脉了，如果急诊科没这个能力，那就不提了，可一旦有，患者送来，急诊科自然是自己先处理，忙不过来才能轮到手外。
    韩胜学说哪怕董文学独立出来，成立了手外，也要喝急诊科的洗脚水那是一点没错。
    昨天董文学还没有看到患者的术后情况就急忙服软，这一点正是主要的原因之一。
    “而且搞不好董文学都没机会了。”
    韩胜学笑着道：“咱们急诊科涉足的第一个领域就是手外了，到时候手外分区成立，董文学倒是适合当个负责人。”
    “韩主任您这是都打上董主任的主意了？”
    郑锦帆有点难以置信，韩胜学这胃口也太大了。
    “水平不如人，就只能当弟弟。”
    韩胜学道：“将来咱们急诊科真要能成为急诊中心，分区负责人和科室负责人也没什么两样了。”
    “那方乐呢？”
    郑锦帆问。
    程文学成了负责人，方乐干嘛？
    “这小子会的那么多，手外束缚不住他。”
    韩胜学撇了一眼郑锦帆，这种问题还需要问？
    果然还是太年轻，还需要历练呀。
    郑锦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