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儿,你实话告诉娘,温灵她是不是......”
柳芳华面带犹豫,似乎是在思索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
路泽面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是什么?”
柳芳华一咬牙,“她是不是没有父母了?娘不是那样的意思,就是想问一下,她的家族是不是欺负她?要不然一个这么小的小姑娘,怎么会每年都和咱们过年,她被家族赶出去了?”
路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他明白自己母亲的意思。
温灵这些年都是和他们一家过年的,而这个阖家团圆的节日,理应是该和自己的家人一起过的。
因此柳芳华有这么的怀疑也是理所当然。
路泽正想着该怎么解释。
柳芳华却又继续说道:“泽儿,温灵帮了咱们这么多,我也确实很喜欢这个女孩,所以如果她不介意,我愿意当她的干娘,这样你就有一个姐姐、或者妹妹也行。”
她越说越觉得可行,“温灵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你们两个谁更大一些?”
“娘!您先停一下。”路泽抬手制止了母亲喋喋不休的言语,脸色露出几丝不自在的神情,“我......我不是特别想有个姐姐。”
“哦~所以是温灵大一点。”柳芳华忍俊不禁地说道:“有个姐姐也是很好的啊。”
“娘,您就别逗我了。”路泽无奈说道:“您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娘当然知道,但你这小子可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柳芳华点了点路泽的额头,“就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人家早就成亲了。”
“那是凡人的规矩。”
“虽是凡人的规矩,但人家遇到喜欢的,可是有了婚约以后才不急不慢的,哪像你,什么都没有。”
“这件事真的不着急。”路泽说道:“我不会把她让给其他人,因此您也不要着急了。”
“我哪能不着急啊。”柳芳华叹了口气,“娘的身体你也是知道的。”
“娘,我会找到解毒办法的。”路泽握紧了拳头,皱眉坚定道:“我肯定会找到的。”
“......唉,不过你真的不想要个姐姐?”
“不要。”路泽偏过头去,“而且温灵目前也没有这方面的心思,我们之间......更像是一种习惯了彼此之后,便再无从进展的关系吧。”
柳芳华摸着下巴,“是嘛,是不是因为你们的相处太平淡了?你这孩子我是知道的,你有时候太重视男女之别,根本就不会套近乎。”
“什么?什么套近乎?”路泽眨了眨眼,不知道柳芳华说的意思是什么。
柳芳华斟酌了一下语言,举例道:“就比如说突然之间的拉近距离,偶然的亲密接触,制造意外之类的。”
她说着,快步走到自己的梳妆台旁,蹲下身将桌下的箱子拿了出来。
路泽也走了过去,看到箱子里放着一些陈年的旧书。
这些书好像是柳芳华从柳家离开时带着的东西,不是嫁妆,是一些年轻气盛时才有心情看的话本。
她当年也憧憬过这样的爱情,但一切都随着问灵秘境的那次意外遭遇而如镜子般破碎了。
她甚至都想不起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
柳芳华握紧了箱子边缘,极短的时间内,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随后翻了翻箱子,从里面找出一本书来。
“喏,看看这个。”
路泽接过手,翻看起来,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
“这、这不是登徒子才会做的事情吗?”
柳芳华眨了眨眼,看着儿子接受不了的面庞,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这上面的内容只是一些技巧,登徒子则是毫无礼数的胡搅蛮缠。”
因为蹲着,柳芳华是抬头看向自己儿子的。
她说道:“泽儿,娘当年因为那件事情,心里很是过激,对男子的防范和敌意前所未有的强烈,因此当我生下你,得知你是男孩后,我不想让你成为那般的男人。”
“所以在很多的教导上,我偏激而又夸大其词......”
柳芳华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很是愧疚。
当年她一味地怨恨着那个男人,也因此怨恨了天底下所有的男人,所以对路泽的教育极为苛刻。
路泽望着她,露出无奈的笑容,“我理解您的心情,母亲,放心吧,我会认真看这本书的。”
识海之中。
黑红色的海洋翻涌沉沦,如粘稠的泥浆般蠕动着击打在那束光芒所笼罩的小片地方。
路泽一如往常那般坐在黑红色的椅子上,面前是同色的桌子,桌子上空无一物。
他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声音,内心毫无波动,自然也谈不上其它。
母亲对他而言,是一个遥远的词汇,几百年的时间,足够他忘记很多曾经杀过的人,也忘记曾经唯一重要的人。
母亲死的地方很是偏僻,周围树林荫翳,野兽在周围嘶吼。
那好像是一个雨夜吧,雷鸣电闪,是不是轰隆一声巨响,闪电瞬间照亮周围的一切。
母亲被野兽啃咬得只剩下半边身子,一双涣散的眼睛无神的盯着上空。
被闪电照亮的一瞬间,他似乎看到母亲的唇角边有黑色的液体已经凝固,那不是正常血液凝固的颜色。
罗海在衣袖中咦了一声,但却并未开口说什么。
他察觉到这具尸体有哪里不对劲,但分神境的强大感知还是让他察觉到了潜在的危险,将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路泽对母亲的感觉很微妙。
她知道路泽在外面遭遇的一切欺凌,但却从不插手过问,整日整日的待在那处狭窄逼仄的院子中,任由路泽在外为了生计奔波受辱。
但她在某些时候,却又很关心路泽,关心他的伤势,关心他的教育。
路泽徒手挖了一个深坑,将母亲的尸体掩埋下去,当泥土最后覆盖上她的衣角时,他觉得自己心中的某些东西突然便碎掉了。
从此以后,他都会是一个人。
哪怕如今回到了过去,他也对这个柳芳华毫无情感上的波动。
这是别人的母亲。
他的母亲已经被他亲手掩埋了,而且是永远的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