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若是你真的觉得对不起的话，就直接去把她从炼器房中揪出来说清楚啊。”
    黑暗混沌的识海深处，路泽与另外一人相对而坐。
    面前的茶桌由黑红色的思绪构成，远处燃烧着同色的火焰，脚下阴暗滋生，仿佛只要踏上去便会被那些蠕动扭曲的触手拖拽至黑暗的尽头。
    那些上一世被残忍杀害的人统统化作了这识海的一部分，他们扭曲丑陋、邪恶疯狂，用着世界上最为恶毒的话语诅咒着眼前两个相对而坐的人。
    不知从何处投下了一道白光，光芒投下一个圆形的光团，圈出了这处识海唯一的安全区域。
    路泽的视线从那些趴在透明光墙上，想进来却又进不来的人身上一一扫过。
    路家、柳家、赤星堡的宗主、长老，所有被杀的人汇成了这片黑红色海洋。
    路泽并未回复对面那人给自己的提议，只是开口道：“这些人离你越来越近了。”
    对面那人的衣服同样由黑红色的液体构成，留着墨黑色的长发，眉下是锐利冰寒的眼睛，鼻梁高挺，仿佛是被精雕细琢过的五官。
    任谁见到都会由衷赞叹一句，当真是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历尽千帆，不坠青云。
    只可惜，那男人的脸上是彻骨的寒凉与淡漠，眼眸深处黑暗一片，仿若深渊。
    他是上一世的路泽，但路泽却从未在对方身上找到任何一点与自己相似的地方。
    男人被路泽的话引起了兴致，视线也缓缓在周围扫视了一圈。
    没有言语，只是那么一眼，原本趴在光幕周围想要靠近的怨念便全都化作如水般的液体，崩裂瓦解，融入脚下无边无际的黑红色海洋。
    “只是一些无能的宵小之辈，就算靠得再近又能对我构成什么威胁。”
    路泽微微歪了下头，说道：“如果我日后真的会成为你，那还真是件悲惨的事情。”
    “对我而言，弱小就是悲惨。”男人抬起头，看着投下光芒的那处焦点，声音凉凉，“你现在便是弱小的，既弱小又想探究一些神秘莫测的东西。”
    “是嘛，但当年与我一样大的你，修为可是比我差得多。”路泽说道：“我从未将你当成过我，或者说你只是一个想要霸占别人身体的可怜虫罢了。”
    “我从未想霸占这具身体，我只是......想要和你的灵魂融合为一。”男人声音冷漠，“只要融合，你立刻便能拥有我的力量，超脱天道的掌控。”
    “所以说，你果然能感知到天道？”
    “没错，我还知道他一直在尝试一件有意思的东西。”似乎是想到了那件事情是什么，男人的嘴角略微勾起了一丝上翘的弧度，“那真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路泽试探性的问道，虽然他知道，对方肯定不会回答他。
    男人也的确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询问一样，只是说道：“你与天道的交谈，还记得吗？”
    “他想让我成为天道。”路泽也未曾犹豫，“你想说的是这个吧。”
    “没错，成为天道。”男人闭上眼睛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那真是一个有意思的计划。”
    他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悲悯，路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不过很快，那丝悲悯便消失了。
    男人重新恢复了原本的冷漠，就像一块无法被融化的坚冰。
    路泽突然很好奇，他问道：“你将这片识海变成如今的样子，但为何在上方还留有一块可以投入光芒的地方呢？”
    男人又抬起头，“这样很有意思。”
    “这是否在说明，你冷硬的外表下也会有一点柔软？”
    “并没有。”男人摇摇头，“想要找到我的弱点，彻底摧毁我吗？这是不可能的，我是没有弱点的。”
    路泽眨了眨眼，意识回到了外界。
    他坐在一棵大树的粗壮树枝上，一侧头便能看到下方的炼器房。
    远处夕阳渐渐将余晖洒下，混杂金色的残红让杀戮变成了一件艺术品。
    路泽想着今天交谈的内容，手指不由卷曲起来，深深嵌入手心。
    天道在进行一项有意思的计划，那个男人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
    但他不想告诉路泽，路泽也没有从上一世的记忆中找到相对应的片段，甚至那些记忆中，连半个天道的影子都没有出现。
    他重新梳理了一遍上一世的记忆，突然发现了一处很奇怪的地方。
    上一世，他竟然完美地避开了与任何天道有关的线索。
    首先，罗海出现——带来了五百年前的邵昊炎和元浩，但路泽并未顺着那条线查下去。
    之后母亲毒发身死，当时的罗海是分神境的修为，按理说能够看出他母亲并非野兽撕咬致死，但当时他将先天秘银放进了衣服中，对母亲也只是好好安葬。
    于是毒素这条线，路泽也没有查下去。
    在之后加入赤星堡，可以找到秦川留下的线索遗物，他也熟视无睹。
    再后来的问灵秘境中，他明明已经到达了红土的边界，只要向里闯一闯，便能看到被封锁在红土中心位置的白雾笼罩的天道空间。
    但路泽还是没有冲进去。
    后来宫之柔直接邀请他去探查南龙山脉和蔡家的底细，他也果断干脆地拒绝了。
    要知道，当时的路泽和宫之柔也算有些交情，加上宫之柔的哀求，路泽却是连犹豫都没有犹豫。
    种种情况都在说明，上一世的路泽似乎是知道这些事情调查下去，都会和天道扯上关系。
    所以他在规避风险，亦或者说他不想掺和进这些事情中来。
    但上一世的路泽又没有重生，温灵也从未出现，他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呢？
    路泽突然想再次进入识海去问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也知道，对方是绝对不会告诉他的。
    正想着，炼器房的门打开了。
    温灵率先从中走了出来。
    她朝路泽藏身的树上看了一眼，传音过来，“路泽，你怎么一直在这？感觉你心情似乎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