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新的故事。
    这个故事与以何琪为中心的另几个人所说出的并不相同，倒是与顾峰所推断的“全员恶人”更接近一些。
    与顾峰的推断接近，也就意味着很有可能与真相更接近。
    “你是在暗示我，是因为周利本的死威胁到蒋万，这才使他同意让蒋青为付金水捐肾的吗？”
    “不是暗示，而是明示！
    虽然我没有证据证明这个推论，但从时间线上来看，周利本的死和蒋万同意蒋青捐肾这两件事相隔的时间实在太近。
    如果说两者间没有联系，我是不信的！”
    “可是据我们所知，周利本死于近一个月前，蒋青捐肾则发生在最近十天。
    这两者间并没有你说的联系那般紧密……”
    自己的观点遭到反驳使鲁有方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他的脸先是一红，然后青筋闪现。五官抽搐调整好一阵，最终挤出一丝冷笑，看林宇的眼神里竟露出些许怜悯之色：
    “没想到你们江城警方的水平如此低下！
    难道不知道换肾配型准备手术都需要时间吗？
    用两周时间准备这些并不过分吧？”
    林宇自然知道这些，他只是在试探鲁有方。
    人在陈述精心准备的谎言和事实的时候反应是不同的。
    假如鲁有方在说谎，那么在回答林宇问题时，不应该产生情绪上的变化。
    因为，谎言很难让他自己产生共鸣，从而影响他的态度。
    由此可见，他刚刚表现出的不屑证明他所说的是实话。
    加之林宇手中有蒋万和蒋青签字的手术同意书的时间，的确可追溯到周利本之死的时候。
    因此，他已完全相信鲁有方的话。
    “你认识翁家顺吗？”
    有关翁家顺的调查并未结束，但刚刚示弱的林宇，为维护警方的面子，自然无法将刚才的话题继续下去，于是得找个新话题，以便和鲁有方接着聊下去。
    这话题不能乱找，要与案件相匹配，翁家顺正是最好的切入点。
    “你是说太阳花医院运尸的那个司机？
    我认识，不过不熟。”
    “何琪跟他熟吗？”
    “应该也不熟，不过……付金水好像找翁家顺借过钱！”
    “借了多少？”
    “二十万。”
    “何琪找你借过钱吗？”
    “借过，不过我没打算让她还。”
    “借了多少？”
    “也就几十万吧。”
    “几十万都不用还？你这么有钱？”
    “家里有钱！”
    林宇听得明白，鲁有方所说的“家里”，并不是他自己或自己的父母，而是和陈永齐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何庆芳。
    随着经侦科的深入调查，思科集团在陈永齐麾下干过的一些事逐渐浮出水面。
    何庆芳作为秘书帮助陈永齐处理许多事情，拿了不少好处也在情理当中。
    “何琪借钱都是为了付金水看病吗？”
    “这我不知道。”
    “你连借钱原因都不知道就愿意借？”
    鲁有方苦笑一声：
    “你觉得借不借钱是我说了算的吗？
    要知道，何琪可是庆芳的亲妹妹！
    就算她再多不是，庆芳也会砸锅卖铁的帮她！”
    听到此处，林宇不禁唏嘘，虽然他对何庆芳从思科集团拿黑钱的行为不齿，但又对她被亲妹妹戴绿帽，忍气吞声之际还要拉妹妹一把的遭遇感到悲哀。
    “不过……”
    林宇正在剖析何庆芳的心理，却听得鲁有方这边还有话说：
    “我跟何琪比较熟悉，她这人生活还算朴素，若不是付金水那个药罐子费钱，她应该借不了这么多。”
    提到借钱，林宇想起一人来：
    “那你知道杜凯旋吗？”
    “我知道。
    他是何琪的一个病人，好像是个工地的项目经理吧？”
    “何琪找他借过钱，你知道吗？”
    “不可能！”
    鲁有方一口否定林宇所言：
    “我跟庆芳又不是供不起何琪，她真要借也只会找我们两个，又怎么会借到别人那里去？”
    “那翁家顺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不是所谓的‘别人’？
    你说话前后矛盾，真让我怀疑你是在隐瞒什么！”
    林宇这一诈，让鲁有方跳脚。
    他伸长脖子，像是要从束缚他的椅子当中钻出来，好跟林宇面对面理论一下：
    “那是付金水借的钱！而且是他们夫妻借的第一笔！
    我和庆芳知道以后，第一时间瞒着何琪替她把钱还了，还又借了她一笔！
    之后，她应该就没再找别人借过钱了……”
    鲁有方的交代有些乱，但林宇的脑子并未被影响。
    一张新的网络在林宇的脑海中舒展开，已有雏形。
    借钱这个全新的命题，让林宇豁然开朗。
    之前许多找不出动机的事终于有着落。
    虽然他知道鲁有方的肚子里还有货，但此时若不尽快去梳理已知线索，他担心自己的推断会出纰漏。
    因此，他果断结束审讯，扔下顾峰独自消失在走廊尽头。
    等顾峰再次找到他时，刑侦队办公室内的白板再次焕然一新。
    上面的内容已与之前的完全不同，就如同是被人撕下又换新的图画一般。
    可顾峰知道之前白板上是林宇一笔一画写上的推论，如今被更新一遍，也全赖林宇挥笔的手速，远不是撕下重贴那般容易。
    他正想赞叹一句，却听林宇喃喃自语：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林宇突然变“懂王”，让顾峰不由得将一肚子话咽下，屏息凝神地等待他推理。
    “肾是一条线，借钱是另一条线。
    把两条线串联起来，才是真相！”
    林宇的手在白板上划动，两根主杆般的粗线条在顾峰眼里显眼起来。
    “你看，跟肾串联的是宋国强、卢俊、付金水、周小乙、周利本、蒋青、蒋万。
    跟借钱串联起来的是何琪、杜凯旋、翁家顺、鲁有方。”
    这一系列名字的确全都挂在自粗线连接而出的细线上，如枝条上的树叶般垂下：
    “肾这一脉，宋国强抢周小乙的肾给卢俊，又将蒋青的肾赔给何琪，为使蒋家屈服设计逼死周利本杀鸡儆猴，让他们看到不配合医院工作的下场，迫使蒋家父子同意捐肾。
    借钱这一脉……”
    “哦！我也明白了！”
    “探王”的光辉，再次在顾峰脑后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