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夫的事就算告一段落,陈志城把他们扔出去后,暂时不问,让他们出去当孙猴子,只要能让任来风坐卧不安就行。
而这边眼看着肉联厂的火腿肠生意越做越大,樊家民有些坐不住了,随着国家的宏观调控,消费的需求被遏制,市场开始疲软,食品厂的经营居然出现了亏损!
这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要不是酒店的生意因为肉联厂的客商前来入住赚了一笔,食品厂就亏大了。
痛定思痛,樊家民开动了脑筋,也想上马火腿肠生产线,生产火腿肠,这想法挺特别,一个县里居然要冒出两家生产火腿肠的厂家,这不就成了窝里斗了吗?
没错,东林县现在是成了火腿肠之都,可也不能是个厂子就能生产火腿肠啊,樊家民没有品牌意识,以为只要生产出火腿肠就能卖出去,岂不知县肉联厂生产的火腿肠之所以畅销,那是因为陈志城早就树立了太多多这个品牌,通过广告效应的叠加,才产生了畅销的效果,而他生产出来的火腿肠用什么牌子?如果用太多多的牌子要经过陈志城的允许,如果不经过允许,那就是冒牌货,陈志城绝对不能同意。
如果不贴牌子,生产出来直接去卖,谁敢买谁敢吃?到时将会把家底赔个精光。
樊家民没去考虑这些事情,直接去找了于相国,于相国听完他的话,半天没有表态,食品厂效益的下滑,让他这个县长非常痛心,不知一向很精明的樊家民为什么弄出了滑铁卢,确实黄江市食品厂生产的饼干和糖块对县食品厂造成了冲击,但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现在想转产,去生产火腿肠,一下子就要投入几百万元,县里哪来这么多的钱,就是有,他敢投入吗?
樊家民这简直就是故意给他出难题!
“肉联厂生产火腿肠,你也生产火腿肠,陈志城知道了会怎么想?如果将来再赔了怎么办?”于相国想完后,问樊家民。
樊家民道:“肉联厂生产的火腿肠现在是供不应求,我们县成了火腿肠之县,如果我们借着县肉联厂的东风,也上马火腿肠生产线,一定能赚钱,我相信陈志城会顾全大局,不会对我们上马火腿肠生产线有什么意见,而且这么做,我们也是在帮他,外来的客商过来进不到货,可以到我们厂进,这不是在帮他们吗?县长,你要支持我们食品厂发展啊。”
这话说的,如果陈志城在旁边一定会怼他几句,在于相国面前出馊主意,要上马火腿肠生产线,跟他们竞争,居然说是帮他们,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于相国听了,说:“如果火腿肠供不应求,陈志城会再增加新的生产线,而这边你也上了生产线,那你们两家不就争起来了吗?你自己好好思忖思忖,你们能不能竞争过陈志城?”
领导就是领导,县长就是县长,一下子就看到了问题的实质,把樊家民给问住了。
半天,他说:“县长,我们要是上马火腿肠生产线,陈志城他们就不要上了,这样,不就相安无事了吗?”
于相国道:“陈志城他们现在是合资公司,你说不让他们上,他们就不上了?如果你不让他上,然后让外来客商买你们生产的火腿肠,那你们不就成了肉联厂分厂了吗?你这是想当他们的分厂厂长?”
听到这话,樊家民一下子急红了脸,说:“县长,我怎么能是他们分厂厂长?我们生产火腿肠,我们卖,收益是我们的,又不是他们肉联厂的,这哪能混为一谈?您一定要相信我,我一定能把厂子经营好。”
于相国看着他,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事我得和陈志城沟通一下,你先回去吧,什么时候研究好再通知你。”
樊家民忙道:“县长,您一定要果断决策,现在火腿肠行情这么好,如果我不上,肯定还有其他外地的厂子上,到那时,我再上就晚了,有钱大家赚,都是县里的厂子,不能钱都让陈志城那个合资公司赚了吧?我们厂才是正儿八经的国营厂子啊!”
“好了,”于相国一摆手,“这事县里需要研究,总不能你一说,我就照你的意思去办,投资好几百万,你以为是闹着玩的?”
这话把樊家民说的哑口无言,只好起身离去,走到门口,又转身说道:“县长,你不能三千宠爱在一身,当初陈志城要上火腿肠生产线的时候,您怎么满口答应了?现在我过来提出要求,您又要研究来研究去了,您不能厚此薄彼啊。”
闻听此言,于相国一下子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说:“樊家民,如果你们食品厂没有出现亏损,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人家陈志城是在厂子盈利的基础上向我提出要求的,我怎么好拒绝他?你回去给我好好地把食品厂给经营好,不然,你这个厂长就不要再干了,县里亏损的企业越来越多,我天天愁的头皮发麻,你现在又来烦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职务给撤了?”
这话说的樊家民自知差点闯了祸,虽然人家老于的脾气好,但是也不能这样说领导啊,老虎不发威,还以为人家是只病猫。
“县长,我没有为难您的意思,请您息怒,现在火腿肠行情好,我心想干嘛不借着东风赚一笔,要不您好好研究一下吧,我回头再过来找您。”樊家民说完,赶忙离开了。
看着樊家民离开,于相国气的血压升高,想了想,让秘书给陈志城打电话,把陈志城叫到他这里来。
而此时,陈志城正呆在办公室里头,公事私事一起想,为什么,因为现在火腿肠的生意很好了,但是这属于合资企业,赚来的钱,他只能分到百分之十的利润,一年才几百万,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少了,想想后世的几百亿,这只能算是毛毛雨了,而他要想到了互联网春天来的时候不像马大师那般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地找投资人,他就要先把投资的钱给赚上来。
就在他正想着事情的时候,于相国秘书的电话打了过来,他只好起身前往县政府。
来到于相国的办公室,一听说樊家民产生了这样的想法,陈志城一下子笑了,说:“县长,他这想法不错,到时候我们公平竞争,只是如果我们把他给干趴下了,您可不能拉偏架。”
这话说的于相国也笑了,道:“志城,樊家民可是认真的,你倒开起玩笑了,他现在怪罪我不支持他,我倒是想支持他,可是万一再舍了本,我找谁要钱去?你给我讲讲,如果现在再上马火腿肠生产线,还能不能赚钱。”
陈志城道:“当然能,我现在一个月的生产量才不到五千吨,我预计将来一个月的生产量可以达到一万吨,我准备再上马四条生产线,如果他愿意上马,可以和我一起打包购买,只是不知他手里头还有钱吗?是不是还要让县里出这笔钱?那就不太好了。”
于相国道:“他们厂哪还有什么钱,这钱肯定是我出,上个月,他们厂出现亏损了。”
陈志城讶然道:“食品厂亏损了?不应该啊,樊厂长这么优秀怎么可能……”
陈志城这话不知是发自内心的,还是一种调侃,于相国看了看他,叹口气说:“一个个都不争气,好厂子也开始出现亏损了,要是县里能多几个你们这样的企业,我这个县长的日子就好过了,我也不想让食品厂出现亏损,一亏损怎么办,工人工资都成了麻烦事,一想这,我就头疼,要不,你能不能帮帮他们,买来生产线后,送他们一条,让他们生产试试,如果不行,樊家民也就死了心,你看怎么样?”
此话一出,陈志城也差点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说:“县长,您这是把我们企业当成慈善机构了?这生产线还能送?我就是同意送,人家合资方也不同意送啊,这不是闹着玩吗,您为了迁就樊家民,也不能这么办啊。”
陈志城愣是把于相国给说的呆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和樊家民都不是省油的灯,樊家民说了他一顿,现在又让他给数落一通,这县长当的真憋屈。
半天,于相国说:“我倒忘了你们是合资企业了,但如果食品厂一直亏损下去,那怎么办?志城你有主意,帮我想个法子。”
陈志城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个县长挺不容易的,便产生了同情之心说:“食品厂的格局太小了,当初我刚跟樊家民认识的时候,就跟他讲,要抓住时机扩大生产规模,要有竞争意识,走出去,而不能死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坐井观天,市场环境没有变化,不会出大问题,但市场环境一变,问题就来了,他不听,而且你看他经营这么多年的食品厂,消费者可能知道他们厂的拳头产品是什么?没名气啊,现在这个时代,那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想吃老本,最后老本一定会被吃光的,如果要我给他支个招,就让他下大力气投资新的生产设备,主动去开拓市场,或许还有转机,但是话又说回来,最根本性的问题不解决,怎么做最终都是错,改变不了倒闭破产的命运。”
于相国一听,急问:“志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食品厂必然要倒闭破产了?”
陈志城看了他一眼,说:“县长,我这么说,你不要生气,像他这种小型工厂,如果不进行所有制改革,不发展壮大,早晚倒闭就是必然的事情,樊厂长很能干,可是如果再换了一个,那就不一定了,而干不好,也没有好的惩罚机制,人人都是主人,就没有主人,行情好,效益好时,矛盾不凸显,一切皆大欢喜,然而行情一不好,效益下滑,人心就慌慌,关键是人心慌慌,却形成不了危机感,反正这厂子是公家的,不是我个人的,我干嘛要紧张,要关心,吃不上饭我就找政府,内部形成不了压力,即使有压力,也传导不到个人身上,最后没人愿意真心为厂子做事,一个人心涣散的企业是不可能有前途的,想做百年老店,想一直经营下去,必须要改制,承包是一个方法,但也不是万能,它仍然没有改变企业所有制的形式,我成功,不代表承包就是万能,跟外商合资,实行股份制,学习人家的管理模式,才是长久之计。”
陈志城洋洋洒洒说这么多,于相国听了都傻了眼,陈志城的话太超前了,如果到了一九九六、一九九七年的时候说这话,估计好多人都能听懂,但此时,他怎么敢改变所有制的形式?上级要求实行股份制,那也只是一种试点,但绝对不能把厂子变成私人的,他不能犯政治上的错误。
“志城,你不要有本位主义想法,只顾着肉联厂赚钱出效益,也要帮助兄弟厂子一个忙,县里不少企业在亏损,你要为县里分忧解难,拉他们一把才是。”于相国想了半天,这样对他说。
陈志城一听,觉得于相国要给他上钢上线了,忙说:“县长,我绝对没有看笑话的意思,如果想让我帮忙可以,但是忙不能这样帮,我可以把厂子收购,让我们公司来经营,这样,也是在帮他们,跟陈庄乡肉联厂一样,您说是吧?如果他们愿意被我收购,我就帮他们的忙。”
话说到此,于相国沉默不言了,陈庄乡肉联厂只所以能被收购,是因为他是一个集体小厂,让县肉联厂收购不违反政策,可如果让县食品厂这样一个不算小的厂子,也让县肉联厂收购了,关键县肉联厂现在变成合资了的,这样做,上面是否允许?
上面也号召成立什么企业集团,可企业集团怎么成立?搞联合?相互持股?还是陈志城所说的收购?
于相国一时犯了难,改革真的是摸着石头过河,不知前面是深水还是浅滩,也不知是不是万丈深渊,难,真的是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