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陈福禄从部队回来了,并且带着三婶和儿子牛牛。
三叔今年三十三岁,当了十多年的兵,从一名普通的士兵做起,参加过自卫战,回来提了干,现在是一名副营长。
每次回来,这都是陈家的一大喜事,不但他爹和二叔两个哥哥高兴,就是陈福臣那些本家兄弟也想过来凑热闹。
当兵、考学是农村娃离开农村,跳出农门最基本的两条路,如果不是陈志城死活不愿意去吃苦当兵,此时他也在部队了。
因为这件事,三叔陈福禄十分烦他,只要他愿意去当兵,虽然他官阶不大,但是肯定能帮的上忙,毕竟在农村当兵,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过好多道关卡,一卡通不过,就黄了。
干啥啥不行,捣蛋第一名,这就是他留在三叔脑海里的印象。
三叔有两年没回来,今年春节终于回来探探亲。
自从爷爷奶奶去世后,他们一家三口就回家的少了,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基本上每年都要回来一趟。
回来前,事先给乡武装部的部长打了电话,乡里派车去车站接他们,吉普车压在乡村冰冷的泥土地面上,带着尘土和颠簸,来到了他爹的家门口。
他爹是老大,长兄如父,而且他爹比他大好多岁,三叔的年龄与陈志城大姐的年龄差不多大,农村人口多,父亲与儿子一起生孩子的情况不少见。
虽然他爹家庭条件远比不上二叔,而且二叔现在又当了大队书记,但每次回来,他都要先到他爹家坐一坐,然后再去二叔家,最后会借宿在二叔家,他在农村的住房早已年久失修,不具备居住条件了。
他爹虽然家里穷,但原来干过生产队长,在本家兄弟中间颇有威望,只是他不善于经济,只知道闷头种地,过的就不如别人家了,再加上陈志城原来不正干,就有些抬不起头来。
但不管怎样,他爹是大哥,三叔能当上兵也亏大哥当年相助,娶媳妇时,爷爷已经去世,奶奶卧病在床,里里外外都是大哥给操持,才帮他完了婚。
因而三叔无论如何,也不敢对大哥不尊敬,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望大哥大嫂。
吉普车停在他爹的家门口,三叔一家三口下了车,手中提着从城市里买的东西,走进家中。
村里的顽童一直跟着吉普车跑,追到这边,围着车子说说笑笑,显然是在看稀罕物。
司机师傅不耐烦地驱赶他们,跟三叔说了一声陈营长我先回去了,就掉转头离开村子,回了乡里。
三叔穿着一身军装,英俊威武,不得不说陈家的基因非常不错,几个弟兄都长的人高马大,仪表堂堂,从他爹枯黄的脸上仍能看出当年的英武之气。
而三婶则穿着一身时髦的衣服,脚下穿着皮鞋,头发还卷烫起来,一看就知不是农村人,没错,三婶原来是城市的姑娘,父母是国营厂子的职工,家庭条件比三叔好多了,在一次执行任务当中,三叔与她相识,最后竟然走到了一起,结了婚。
牛牛今年九岁了,上小学三年级,长的白白胖胖,穿着打扮也很新潮,与刚才那些追着吉普车打闹的农村顽童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大伯,大娘,你们好。”牛牛也很懂礼貌,每次来都叫一声大伯大娘,当然这都是三叔教的。
他爹他娘正在家里忙着操持家务,准备过年,今年家里的东西特别多,连平时不怎么管家务的他爹都帮着动起了手,一转身看见他们一家三口来了,他娘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着说:“牛牛回来了。”
牛牛问:“大娘,你在干什么?”
他娘说:“我在和面炸丸子,等炸好了,给你吃。”
牛牛道:“我不吃,我要吃糖块。”
“牛牛,吃什么糖块?再吃牙都吃没了。”三叔说了他一句,接着看向他爹他娘说道:“大哥,大嫂,我回家过上几天。”
三婶也笑盈盈地走上来说:“嫂子,休息一会吧。”
他爹他娘自然不好再忙其他的事,忙把他们一家三口让进屋里,找来板凳让他们坐下。
土坯房的条件不是很好,牛牛一进屋就说:“真难闻,屋里冷,我要回家。”
童言无忌。
三叔一听这话,马上肃起脸说:“牛牛,怎么说话的?出去找你哥哥家的小侄女玩去。”
“他们家有什么好玩的?”牛牛嘟着嘴问。
他娘起身道:“牛牛,我带你过去找娇娇玩。”
牛牛就跟着去了陈志城家。
陈志城此时和马春燕正呆在家里,他专门买了一张竹制的躺椅,坐在堂屋的门口晒太阳,马春燕则和他娘一样准备着过年的吃物,无非也是炸小鱼炸丸子,陈志城不让她弄,说吃这种东西不健康,但她不理会,什么健康不健康的,吃不饱肚子最不健康。
一抬头看见他娘带了一个半大小子过来,马春燕先是一惊,接着忙笑了起来,走过来道:“这不是牛牛吗?什么时候来的?”
他娘把牛牛交过来说:“要过来找娇娇玩,娇娇呢?”
“娇娇在屋里玩玩具呢。”马春燕忙说。
去县城给娇娇也买了玩具,洋娃娃、木制小推车、年画,买了一大堆,把娇娇给高兴坏了。
牛牛听说有玩具,立刻来了精神,就跑过去。他娘转身回了家。
“站住。”牛牛刚跑到门口,陈志城突然叫住了他。
牛牛停住脚步,转头看向他大声道:“你叫志城,是我哥!”
牛牛回来的次数少,与陈家人不太熟悉,陈志城以前见过他两次还是三次,一点也不亲近。
如果是以前,陈志城才懒的搭理他,小屁孩一个,可现在他有了闲心,便想逗一逗这个小胖纸。
牛牛虽然跟他不太亲近,但也知道叫他哥,小孩子,七岁八岁,狗都嫌,牛牛也不怕他,便大声地跟他说话。
“小胖纸,你说什么,谁让你叫我志城的?”陈志城故意拉下脸来,对他说。
“我不是小胖子,我叫牛牛。”小胖纸大叫着抗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