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美国的经济不会恶化到这种程度,现在居然有两千多万人陷入赤贫,他们失去了工作、失去了房产,只能以乞讨为生、四处流浪。
这次经济危机从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开始引爆,迅速扩散到全球大部分国家,美国受灾最严重。
如果胡佛政府及时采取一些有力措施,完全可以避免危机恶化,但胡佛信奉自由经济,政府绝不插手市场。
美国的每一步恶化,直接影响了与其有经贸往来的国家,大家一起陷入深渊,直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全球市场的恶化又反过来使得美国经济复苏无望,这简直就是个死循环。
“是,你们的政府调控经济的能力不行,或者说根本没有这个意愿,但是遏制日本人的恶行,还是完全可以办到的。”路鸣冷笑道。
“路,你什么意思?我们的政府,那也是你的政府吧。”《华盛顿邮报》的记者不快地说道。
路鸣耸耸肩,也只好承认,毕竟他现在拿着美国护照,美国政府的确是他的政府,他认不认都是。
当然这也不是说路鸣的身份就是侨民,毕竟他同时还有中国公民的身份。
“你放心吧,路,我们的政府还有英国政府不会让日本人在上海胡来的,现在国联正加紧对中国东北事变的调查。”《华盛顿邮报》的同事笑道。
这几天路鸣有空就和媒体同事以及同僚们讨论,大家的意见比较一致,就是英美政府绝对不会对日本人放任自流。
但英美政府的态度,也很令人讨厌,他们矫情的外交辞令是这样表述的:如果想求得上海的安宁,不打仗,中国就必须给日本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就是拉偏架,明明中国一点错没有,列强却强按着中国的脑袋给日本认错道歉。
尽管路鸣感到很屈辱,却也没办法,他总觉得吴市长在无奈中发表的声明,不仅仅受制于南京政府,跟列强明里暗里的态度也有很大关系。
一个主权国家,居然需要看列强的脸色,靠他们的斡旋来保护自己,中国也算屈辱到家了,恐怕连大清都不如。
“路,你们中国要向我们学习,全面法西斯化,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强大起来,我们前几年不是也面临崩溃吗,现在我们纳粹化了,国家迅速就强大起来。”《法兰克福报》的记者弗朗德时时不忘宣传他的纳粹主张。
路鸣苦笑一声,真还别说,蒋先生的确有这个意思,多次派亲信到德国去取经,想要把纳粹的那一套搬到中国来实行。
一个国家、一个政府、一个领袖,听上去就非常具有蛊惑性。
“路,别信他的,他们纳粹党都是些什么人啊,看看他们对待犹太人的残酷手段就知道了,随意剥夺犹太人的人权,像对待牲畜那样对待他们。”《华盛顿邮报》的同事冷笑道。
“你们美国人对待黑人,比我们对待犹太人还狠呢。”弗朗德冷笑着回击道。
这次轮到《华盛顿邮报》的同事说不出话了,的确就现在这个阶段而言,美国对黑人实行的种族隔离制度,比德国对待犹太人的政策有过之而无不及。
任何人都不敢想象,后来纳粹进入疯狂阶段,对犹太人实行种族灭绝政策,那已经超出了人性善恶的范畴,简直是魔鬼行径。
在另一张桌子上,《泰晤士报》的女记者苔丝也在安慰袁袁明珠:“密斯袁,你放心吧,我们英国政府已经做好出面调停的准备了,上海不会发生战争的。”
袁明珠虽然没出国留学,但家里给她雇了英国女教师教了几年,简单对话勉强能应付得了。
同桌的女记者们也纷纷发表自己的观点,认为上次的欧战已经给了人类足够的教训,相信以后不会再发生如此规模的战争了。
在上次的欧战中,欧洲各国都付出了一到两代人的代价,血都流干了,只要听到战争两个字就会不寒而栗。
欧洲各国目前全都深陷经济危机中不能自拔,所以没有人愿意看到战争,没有人希望世界动荡不安,哪怕是在遥远的东方。
他们都认为,只要欧美不愿意,世界上就不会有战争,日本人不敢违背西方的意志。
袁明珠能听懂她们说的什么,可是国际形势她根本不懂,她一向对大得无边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所以只能懵懵懂懂地听着。
不过她总算听明白了,她们话中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上海不会真的打起来,顶多也就是擦枪走火。
袁明珠心里安稳了许多。
其实她原本也没怎么害怕的,路鸣煞有介事地把她接到万国公寓,嘱咐她尽量不要出门,这才让她产生了巨大的恐惧感,以为战争真的要来了。
饭后,路鸣打算开车送袁明珠回万国公寓,他还要去蓝衣社,社里的一摊子事情不能不管。
袁明珠一路上很兴奋地道:“那些女记者都好厉害啊。”
“嗯,她们是很厉害。”路鸣点头笑道。
的确,各国新闻机构派驻上海的记者,在本国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才,他们的专业知识和专业素质是一流的。
“她们都认为不会打仗的,那你还是送我回去吧,我不习惯一个人待在你那里,我一个人待着有些害怕。”袁明珠有些脸红地说道。
路鸣有些为难,不管别人说什么,他深信今天或者明天就会发生交火事件,哪怕实在找不到借口了,日本人也会宣称先遭到了中国军队的袭击,然后开始“自卫还击”,就像他们在东北沈阳干的那样。
他们需要上海这里响起枪声,而且还要持续一段时间,直到东北满洲国建立并且形势稳定下来,上海这边才会偃旗息鼓。
这就是路鸣对当前形势的判断:日本人玩的是声东击西的策略。
“那我送你去留园老伯那里?”路鸣还是不放心袁明珠待在漕帮那里。
“不,我不喜欢待在留园,还不如万国公寓呢,除非你陪着我。”袁明珠嘟着小嘴道。
路鸣没办法了,只好把袁明珠送回漕帮去,跟宁泽涛说,一旦形势吃紧,就马上把明珠和宁馨儿送到万国公寓去。
“你放心吧,我们漕帮兄弟也不是吃素的,能保护好她们。”宁泽涛拍着胸脯保证道。
路鸣苦笑,漕帮这些人在黑道上当然都是狠角色,可是跟正规部队比就什么都不是了,一旦开战,危险还是有的。
他没有马上开车回蓝衣社,而是在各个街道转了一圈,看到一些团体和组织正在游行,宣传抗日主张,有许多大学生和教授仍然在街头演讲。
他一直在街上开车逛了两个多小时,然后才回到了蓝衣社。
他刚刚上楼,就顶头碰上康泽,显然是在等他。
“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康泽笑着问道。
“嗯,都处理好了,社里没什么要紧的事吧?”路鸣问道。
“太要紧的事倒是没有,就是咱们……”
他看了看四楼走廊,虽然只有刘秘书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办公室门口,还是不放心,拉着路鸣进了办公室。
康泽说道:“咱们转入地下的计划里需要设立许多据点,这些据点没有现成的,只能购买,财务上哪有这么多钱?”说完,他也露出很为难的表情。
康泽知道现在形势吃紧,军费筹集都是难题,这个节骨眼上要求增加庞大费用购买据点,的确是有些有些说不通了。
可是没有这些据点,转入地下的人住到哪里呢,总不能让他们自己掏腰包租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