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鸣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老伯,我心里还有个疑问,既然是委员长要建立情报组织,为什么不履行正式建制手续,却让他的秘书成立这样一个社团组织?”
“这很好解释,我跟你说过,现在党政军里都有自己的情报部门,比如说淞沪海警备司令部,自己就有情报部门,党内二陈兄弟立老(陈立夫)和果老(陈果夫),也掌握着一个情报部门,政府内更不用说了。”
盛有德停下来喝了口茶,继续道:“由于党政军各个系统有各自的利益,零散的情报机构没法整合到一起,另外再建立一个超大型的情报组织,各方都不会支持。委员长迫不得已采用迂回策略,让秘书小邓出面组建一个社团。”
“我说呢,委员长想成立一个机构,怎么会缺钱呢?原来是暂时不想动用国府财政。”路鸣点点头道。
“用蓝衣社的名头,也是煞费苦心误导大家,让别人以为这只不过是一个围绕在领袖身边的青年组织。等情报工作做出了成绩,尾大不掉,自然有理由转为正式的国家机构。”盛有德道。
“那委员长不是在利用我们吗?”路鸣皱眉道。
“我想其他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大概也就你不明白吧。将来这个组织肯定是委员长拔擢人才的地方,他为什么用黄埔系做组织框架,我一看就明白了。”盛有德不愧为老江湖,一眼就看到了十年之后,甚至更远。
“路鸣,你们有电讯处吧?明珠那丫头不是喜欢玩电台嘛,让她进你们的电讯处吧,省得一天无所事事的。”袁紫苑忽然想起来说道。
“算了,那种钩心斗角的地方,明珠还是不要去为好。”路鸣摇头道。
“嗯,情报部、电讯处是要害部门,咱们就别往里塞人了,不然委员长会坐立不安的。你们两人只管把财务这一块牢牢掌握在手里就行。”盛有德笑道。
路鸣想了一下道:“我得打个电话给邓文仪,跟他说一下袁紫苑加入财务部的事。”
他拿出一个通讯簿,上面写满了所有社员的联系方式和电话,他拨通了邓义仪的电话,里面传出来邓文仪的声音。
“邓兄,我是路鸣,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路鸣笑道。
“你说吧,路兄弟。”对方应道。
“是这样,你让我领衔财务部,可是我不懂财务,能不能带一两个财务专家进去协助我工作?”路鸣口气很散淡,却又不经意透出一点疲惫。
“当然可以,不过带进来的人你要考察好,履历上不能有任何问题。”邓文仪谨慎答道。
“人我是绝对可以保证的,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路鸣等于做了担保。
“路兄弟,我信任你,你把好关就行。将来财务上的事你说了算,选人用人你来拍板,但进人要符合组织程序。”邓文仪对路鸣的提议很宽容但也不失原则。
“那好,多谢邓兄信任。”路鸣挂上电话。
“这小子还是很会办事的,算是给我们一个面子。”盛有德听到邓文仪的话后笑道。
“路鸣,你装得很像,让人家不好拒绝你,既然这样,那我多带两个人进去吧。”袁紫苑举起大拇指,笑道。
盛有德严肃道:“进去的人仔细挑选,履历一定要清白,不能跟-共-产-党-有丝毫关系,不能跟地方势力有直接的关系,也不能跟党政军内同委员长有嫌隙的人有关系。这三不,你们两个一定要记住。”
“这么严格啊?”袁紫苑吃惊道。
“当然,这是委员长精心打造的完全属于他个人的组织,决不能容忍别人掺沙子,内部审查一定会空前严格。你只能带两个人,不能多带,而且必须是你能管得住的人。万一出了岔子,话委员长会很生气,他的蓝衣社财务部怎么成了盛家的家天下了?”盛有德自嘲道。
“我明白了。一定不让老伯背这个黑锅。”袁紫苑笑道。
“紫苑,你带人过去,不是在挖自己家的墙角吗?盛氏这边缺人怎么办?”路鸣疑惑道。
“这你就放心吧,我会安排好的。紫苑带人过去,一样是为了盛氏产业,而且发挥的作用更大。”盛慕仪笑道。
“呃,咱们这不是公然往蓝衣社里塞间谍吗?万一委员长察觉到了,对盛氏不利吧。”路鸣担心道。
“这个组织前期的经费完全由我来筹集,我花这么多钱,当然也得有自己的利益,委员长心里明白,我的钱不能白花,你们搞到的情报我当然要共享。”盛有德说道。
路鸣摇摇头,这些钩心斗角的事他是最不愿意掺和的,好了,现在掉进坑里了,想往上爬好像一时还爬不上来。
“老伯,你能不能换个人代替我,我真的不适合干这种钩心斗角的事。”路鸣苦笑道。
“你加入蓝衣社不光光是我选的,主要是人家点的名。你现在不适应,那是没经历过,那就得学习、就得锻炼,在磨难中成长。人就像树木一样,不经历风雨雷霆是成长不起来的。再说了,你当记者不也需要情报嘛。”
盛有德在回绝他的同时,也做了疏导。
“你别担心,姐会帮你的。”袁紫苑拍了拍路鸣的肩膀道。
路鸣觉得盛有德的话也有道理,若是没有情报来源,根本无法写出深度观察报告。想到此他也只能苦笑无语,算是默认了。
“其实并不难,最主要的一点我再三强调过,不要相信任何人,你必须把我这句话印在脑子里,不管是明面上对付你的,还是对你带着笑脸,当面喊兄弟背后操刀子的人,对任何人都要留一手,包括那个黄炎宁,你也不能完全信任。”盛有德嘱咐道。
“小黄还是可以信任的。”袁紫苑脱口而出道。
“小黄?人家比你大两岁呢,而且还是中校,你就叫人家小黄?”路鸣故意调笑道。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袁紫苑有些羞恼道。
“是,我不敢管,也管不着,大姐喜欢就好。”路鸣吓得一缩脖子道。
袁紫苑也知道自己反应过敏,扑哧一声笑了,赶忙捂住嘴。
路鸣也笑了,不过当盛有德说“当面喊兄弟背后操刀子的人”时,他脑子里立即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就是康泽。
路鸣感觉邓文仪没有太多心机,康泽深藏不露,另一个让他产生警觉的人是曾志,这家伙每句话里都夹枪带棒,旁敲侧击,不知是何用意。
难道他是和邓文仪、康泽两人分工扮演不同的角色?或者他天生就是这个阴冷的性格?
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路鸣感到一阵头痛,心里悲哀,自己干嘛没事找事,这不是掉进火坑里了嘛。
每天跟那些外国记者聊聊各国的异闻,喝喝酒打打牌不是挺好的嘛,偶尔写个观察报告,写个新闻稿,小日子过得舒舒服服。
现在自己给自己套了个缰绳,而且绳子的一头还攥在别人手上。
他回想了一下,其实黄炎宁那天邀请他不过是个形式,他打电话向盛有德汇报同样是个套路。
他知道,就算他当时拒绝了,盛有德有的是办法把他推进这个坑里,他是注定逃不脱蓝衣社这个魔咒的。
“你们两个去忙吧,我跟路鸣还有话说。”盛有德对盛慕仪和袁紫苑说道。
袁紫苑走出去两步,转身向路鸣做了个鬼脸,又摆摆手,那意思是说,这事情已经定了,不许再变了。
路鸣无奈地一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