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苑小姐的处境有些复杂,也是一言难尽,我还是从头说起吧。”黄炎宁苦笑道。
“好吧,我洗耳恭听。”路鸣只好耐着性子听下去。
“紫苑小姐好像是预感到自己会出事,所以她像交代后事一样嘱托我,我告诉她一切都有我们在那,三个持枪的大男人还保护不了她一个弱女子,我们直接跳河自杀吧。可是紫苑小姐说这事非常复杂,她也是身不由己,又说了几句很难听懂的话,接着就再三告诉我不要忘了她的嘱托,然后她就回去了。”
“我就不懂了,黄先生为什么不能早点给我通报消息呢?非得等到今天!北平没有电话吗?”路鸣终究还是没忍耐住,直接喷了。
“你说得对,我为什么非得等到今天?我又不傻,本来想第一时间就通报给盛会长的,但我分析袁小姐当时不想让你们知道这件事情,起码是三个月后,这是她给我的时间。这说明她需要三个月去做她想做的事情。你说我分析得对不对?”黄炎宁果然老到,他完全理解了袁紫苑当时的复杂心态。
“好吧,后来呢,紫苑后来怎么样了?”路鸣急不可耐道。
“你别急,听我说啊,第二天早上起来,我们就发现紫苑小姐不见了。”黄炎宁神情恍惚的样子,表情既是无可奈何,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嘲讽。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的?”路鸣觉得这个黄少校有说书人的本领,故事讲得此起彼伏的。
“是啊,我们也纳闷啊,我的一个卫兵一直守在袁小姐的舱室外面,可是那天晚上她从我的舱室离开后,就根本没有回到自己的舱室。我那个卫兵误会了,以为袁小姐一直待在我的舱室里。”黄炎宁苦涩地笑着道。
“也就是说紫苑从你的舱室出来,人就失踪了?”路鸣恍然大悟道。
“的确是这样,然后我去找船长,要求他搜查整条船,谎称我的女朋友不见了。船长虽然是日本人,但也挺重视,毕竟人要是真的在他船上出事,他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他也知道袁小姐身份不凡,是上海滩的名媛。我们发动所有人手搜查了整条船,始终没能找到袁小姐。后来有人说袁小姐是不是不小心晚上掉进水里了。”
“不会,紫苑虽然会游泳,但是水性并不好,如果跳水能逃走的话,她早就跳水了,由你们保护跳水不是更安全嘛。”路鸣否决道。
“是,我也是这样想的,那时候虽然天气很暖和,但是水面很宽阔,她靠体力恐怕游不到对岸。”黄炎宁认同路鸣的观点。
路鸣简直快要发疯了,这怎么又是一个失踪案,而且也很蹊跷,事情都邪门到家了。
“我们搜查了整条船三次,一直没有找到袁小姐,也只好作罢,”
“难道紫苑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路鸣问道。
“没有消失,船到济宁停靠码头的时候,袁紫苑现身了,身边有四个人裹挟着她最先下了船。因为济宁是终点站,下船的人十分拥挤,等我们追到岸上,紫苑被推着上了一辆汽车。”
“那就是说紫苑一直在船上,绑架她的人躲过了你们的搜查?”路鸣点点头道。
“是的,于是我立即就想到了,那个帮助我们的日本船长有问题,船上只有他的住处我们没有搜查,除此之外,我们连水手舱都没有放过。”
绑架紫苑的是日本人,这一点毫无疑问了,可是紫苑那么聪明,为什么要上日资航运公司的船呢,难道她先前不知道是日本人要害她?日本人又为什么要去害她?
联想袁紫苑曾经偷偷躲在他的公寓的事,路鸣似乎理出了一条线索,盛慕仪失踪当天,袁紫苑突然消失,当天肯定是坐上了这条“京之丸”号轮船。
可是这怎么看都有一种自投罗网的味道。
难道袁紫苑自投罗网是为了引开日本人的视线,好让盛慕仪顺利逃脱?
“我立即请黄埔的一位同学帮助,调动当地驻军车辆开始在周围搜索。搜查到第三天的时候,在泰山脚下发现了袁小姐的踪影。袁小姐当时的状态非常诡异。”黄炎宁继续说道。
“诡异?怎么讲?”路鸣问道。
“当时给人的感觉是紫苑小姐并未受到任何胁迫,而是在非常自由地游览名胜,当然她周围还有四个人,可是这四个人不像是绑架她,倒像是她的保镖。就是一个富家小姐带保镖游山玩水的架势。”黄炎宁苦笑着看着路鸣说道。
“那四个人可以确认是日本人吧?”路鸣问道。
“这一点可以确认,当然是后来才确认的,当时并不知道。奇怪的是那四个人跟中国人并没有什么两样,说的是北方口音的汉语。”黄炎宁回忆道。
“袁紫苑束手就擒了?这倒符合她拖住日本人,给盛慕仪争取时间的假设。”路鸣自言自语道。
“是啊,我们的人刚要过去追问的时候,袁小姐给他们递了张纸条,上面说她是自愿跟那四个人走的,让我们不要担心。”黄炎宁说道。
“果然是这样,她是在配合日本人,你们去解救反而是给她增加麻烦了。”路鸣进一步分析道。
“没办法,我只好按她的嘱咐,在泰安寄出了第一封信。”黄炎宁说道。
“那您为什么不把三封信全都寄出来呢?”路鸣依然不解。
“这是袁小姐的嘱咐,她说寄出这三封信要间隔一段时间,最好是每隔两个月,从不同的地点寄出去,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不过还是按照她的吩咐这样做了。”
“多谢您,不管怎么说都要多谢您,黄副官。”路鸣诚挚地说道。
“多谢就不必了,我当时也犯迷糊了,想不通袁小姐为何甘愿束手就擒。”黄炎宁苦笑道。
“紫苑当然不会甘心主动跟别人走,她一定是受到了胁迫才不得不这样做。”路鸣对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比黄炎宁清楚。
“我也是这样想的,就是不明白她受到了什么胁迫?她当时下船的时候有机会逃出来的,只要她大声呼救,并且做出一定的反抗,我们完全有机会解救她。”黄炎宁认真道。
“你也说了,当时码头上人很多,她如果强行逃走的话,那四个人会滥杀无辜,造成血案,她不可能为了自己让无辜的人死去。”路鸣猜测道。
“袁小姐太傻了,那四个日本人的目标是她,如果她逃走了,他们未必敢动枪,我们三个人也不是吃素的。”黄炎宁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