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路鸣不喜欢去郑春月那里,但还是去了,既然答应了安恭根,就不能言而无信,何况人家还是客人。
“人我可以帮你带进去,但是武器就没有太好的办法了。”路鸣说道。
“感谢路少爷,这可是帮了我的大忙,武器的事情,我们再想办法。”安恭根大喜。
他们原来的计划是借用张子扬的警服和配枪进入会场,如果这场欢迎宴会是在公共租界举办,这是完全可行的方案。
类似的活动在公共租界举办,一般会邀请警察局的人维持秩序,但是现在宴会改在日租界,就跟上海警察局无关了。
不仅安保人员全都是日本人,中国人入场也会受到严格的审查,除了上海滩大佬,其余人都会被搜身,就是怕有人携带武器进去。
至于朝鲜人,那就不用说了,百分之百是拒之门外,估计连日租界都进不去。
在上海的朝鲜人,基本都跟大韩民国临时政府有关系,他们每个人都是日本人的死敌,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武器我想到一个办法,欢迎宴会上会使用咖啡招待客人,装咖啡的罐子就是这个。”路鸣拿出从百乐咖啡馆拿来的咖啡罐,放在桌子上。
“你这咖啡罐哪儿来的?”安恭根看着咖啡罐问道。
“从星辰咖啡馆拿来的,你放心,会场上的咖啡罐保证跟这个是一模一样。”路鸣又拿出一个咖啡罐放在桌子上,两个咖啡罐,一个里面放枪,一个里面放子弹,这样体积小,不容易被检查出来。
“啊,这真是个好办法,如果顺利带枪进去了,本庄繁的末日就到了!”安恭根兴奋地来回走动,郑春月给他们倒好茶,就出去了。
“我的想法是你们能不能搞到袖珍手枪,然后把手枪还有子弹分别藏在两个罐子里,最好是提前能安置进去,如果不能,只能那天找个你们的人携带,就说是星辰咖啡馆的员工,给里面送咖啡的,也能混进去。”
“袖珍手枪,我们还真有。不过就是装弹量太少了。”安恭根有些不甘。
“老兄,你们只有一次开枪的机会,能打出一枪就算成功了。只要枪声一响,周围的保安会全部涌上来,把你的人撂倒。”路鸣说着,心里黯然,也不知道谁会被选来执行这次自杀性行动。
“嗯,我明白的。”安恭根点点头。
正是因为只有一次开枪机会,所以安恭根还是倾向于携带进去大威力武器,这样一梭子子弹倾泻出去,也不用太瞄准目标,就能把目标打成筛子。
一发子弹,除非是爆头或者正中心脏或者肺部,否则很可能被抢救过来,更不用说子弹打不中目标,那就是彻底的失败了。
“具体怎么弄,我就不多言了,毕竟搞刺杀,你们才是专业的。但是有一点我先说好,绝对不能把咖啡罐制成炸药,那天的欢迎宴会毕竟是中国人占多数。”路鸣警告道。
他担心安恭根把两个咖啡罐制作成两个简易炸弹,那样的话,一旦爆炸,将会造成大量人员伤亡。
他并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实在不行,他可以不去,找个借口就是,但是燕家父女是必须在场的,假如不在场,日本人事后也不会放过他们。
“你放心,我们没那么丧心病狂。”安恭根笑了。
当他第一眼看到咖啡罐时,第一个想法就是制作成炸弹,不想被路鸣识破了,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大韩民国临时政府设在上海,如果炸死了许多人,尤其是炸死了上海有地位的人,他们这个临时政府恐怕就要风流云散了。
安恭根估计,临时政府主席金九也不会批准他这个爆炸计划。
“那就好,我再多嘴一句,就是如果只能打出一发子弹,那就淬毒吧,最好是涂上氰化钾药物,见血封喉。”路鸣说道。
“路少爷,您一看就是行家啊,干脆来我们这儿当个顾问吧。”安恭根笑道。
“我根本啥都不是,就是国外的侦探小说看多了,嘿嘿。”路鸣苦笑道。
他知道在安恭根这位暗杀专家兼爆破专家面前,提暗杀方面的建议属于关公庙前耍大刀,可是他就是不放心,害怕这家伙乱来,造成太大的附加伤害。
“您这是谦虚了,路少爷,啥也不说了,多谢您的支持,以后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尤其是对付日本人,我们可以舍命。”安恭根说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做这些也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国家。”路鸣说道。
他出去时,正好看到郑春月站在院子里,月光下,她的脸又像昨晚那样惨白。
“春月姑娘,昨晚真的对不起了,我给您赔礼。”路鸣上前行礼道。
“哎哟,怎么敢当啊,您可是鼎鼎有名的路少爷,我一个风尘女子怎么敢让您赔罪啊。您就是天天把我这种人踩在脚底下也是应当的。”郑春月尖声道。
她本来不想出来,可是听到后面传来的路鸣的声音就有些失控,昨晚路鸣对她的羞辱是她终身难忘的。
路鸣苦涩一笑,他能做的也都做了,对方理解不理解也就无所谓了,昨晚的事也不能怪他,是郑春月先把他逼到绝路上了。
“春月,不要这么无礼,路少爷是来帮我们的,他可是我们的贵人。”安恭根走出来说道。
“我没敢无礼啊,我这不是一直糟蹋我自己吗?”郑春月赌气说道。
“路少爷对不起啊,我替春月向您赔礼了。”安恭根郑重行了一礼。
“不用,我只是凭我的本心做事罢了,能理解的就理解,理解不了的就算了,决不强求。”路鸣说着走出了这个院子。
回头看看这个院子,他宁愿自己以后永远不再踏入这里一步。
路鸣走后,安恭根就开始忙乎起来,他先是用自己的办法找来手下,然后研究怎么把手枪和子弹装入咖啡罐里。
安恭根并没有完全听从路鸣的话,他准备在咖啡罐的底部做一个威力不大的炸弹,如果在混进会场的时候被发现,那就直接引爆,哪怕不能炸死本庄繁,炸死几个日本人也是好的。
当然,携带咖啡罐的人也要被炸得粉身碎骨了。
他们的弹药库远远超出路鸣的估计,不但有各种专门的刺杀手枪,还有各种毒药、毒针,甚至还有军方使用的最新型的tnt炸药和雷管。
自从日本占领朝鲜全境后,朝鲜人一直在用这种办法进行不屈不挠的抗争,刺杀一个目标哪怕需要付出几个人甚至十几个人的性命,他们也干,也在所不惜。
正因如此,执行过任务的人在朝鲜存不住身,只好流亡到上海来。
其实,炸弹的药量和爆炸威力是可以精确计算出来的,所以不存在附带伤害的问题。
安恭根的意思是如果能混到主席台附近,就把咖啡罐放到主席台的桌子底下,当然一定要靠近本庄繁,如果本庄繁的身边没有重要的中国人,那就起爆。
炸弹可是比手枪管用多了,这玩意在一个人旁边炸开,绝对没有侥幸逃脱的可能。一个人哪怕身中多枪,只要没击中要害,一样可以生还。
安恭根知道的是一个人身中四十多颗子弹,大家都以为死定了,结果几个月后,这个人又活蹦乱跳的出现了。
路鸣多亏没亲眼看到这帮疯子做事,否则的话,回去肯定睡不着觉。
他们就是所谓的亡命之徒,不把别人的命当命,也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命,生命在他们的眼里似乎是可以随时丢掉的一件东西。
路鸣这时候还是不能完全理解一个亡国奴内心的悲哀、悲凉和绝望。
路鸣回到了寓所,大楼管理员给他一封信。
他拆开来看,却是盛有德留下的,让他明天去公司一趟。
“这是老伯嫌我进度太慢,有些不满意了吧?”路鸣苦笑着。
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没取得什么进展,但也没办法,根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线索,让他怎么去查,能查的几条线都断掉了,他现在也是彻底走入了死胡同。
但他有种预感,如果能抓住那天在同仁医院困住自己的那个主谋者,有可能获得突破。说不定这些人就是盛慕仪失踪的元凶。
他把赌注押在了燕家举办的欢迎宴会上,假如在宴会上碰到那个家伙,绝不手软,那人的声音就是到了地狱里他能听得出来。
他洗了把澡,然后好奇地按照燕小徽教给他的办法,把新鲜的咖啡豆磨成粉,用滤纸过滤,再烧开水,用特制的咖啡壶煮咖啡。
他煮的咖啡当然没有星辰咖啡馆的味道正宗,不过第一次尝试着煮咖啡,有这样的效果,他已经很满意了。
只是喝了一杯咖啡后,他的睡意就没了,只能坐在桌前回想和梳理这一阵子自己做的事情,还有所受的挫折。
一直折腾到夜里两点多,才渐渐有睡意涌上来。
躺到床上,不一会儿就做了个梦:盛慕仪和袁紫苑两人的影子不时出现在眼前,她们不断在跟他讲话,他却一句也听不见。
他大声喊叫,好像对方也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