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我咬牙切齿的警告,贺鹏举只是很随意的笑着回应:“能泰然离去没人会想走投无路,你抓紧时间办你的事儿,只要你能按时回来,我身上这点玩意儿肯定不会祸害其他人。”
陈花椒歪头冷笑:“贺鹏举你拿把烧火棍吓唬我呢?咱谁也别扯淡,你不困了嘛,我找地方让你歇会儿就得了,哪那么多屁话,到咱王者的地头了,我肯定不能怠慢朋友。”
贺鹏举笑呵呵的出声:“混到这步田地,谈不上吓唬谁,我就是单纯想活着而已,走吧,领我好好的睡一觉,最好能安排你的人帮我买点感冒药,这几天总流清水鼻涕,别待会弄脏了床被被罩,怪埋汰的。”
说着话,贺鹏举搂住陈花椒的肩膀就往出走,蔡鹰稍稍迟疑几秒钟,瞟了我一眼后,也快步跟了出去。
程志远愤愤不平的咒骂:“这事儿整的,在咱家地界还让他个外地佬给唬住了?”
我抿着嘴唇回应:“他身上捆了二斤土炸药,惹急眼了,真敢点。”
小峰哥嘴巴瞬间长大:“诶卧槽,那你刚才咋不说呢,让他薅着花椒走,多特么危险呐。”
“没事儿,不到走投无路那一步,他绝对不会自杀。”我揉搓两下酸胀的太阳穴,朝着他俩问:“林昆接下来咋计划的?”
“林昆?”
“啥计划?”两人一脸懵逼同时望向我问。
我比他俩还茫然的眨巴两下嘴巴,看他们的表情好像真的不知道这事儿,那就说明林昆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们的计划,我随即拍了拍脑门笑道:“说溜嘴儿了,花椒后面有啥计划?”
小峰哥长舒一口气道:“能有啥计划,我们的意思都是死保你,崇州是咱的根据地,天时地利人和咱都不缺,柳玥他爹柳志高还能连任一届,崇州附近也没太大的驻扎部队,京城想要在崇州抓到你,最少得派一个连,等风声不太紧,我们再想办法送你出去。”
听完小峰哥的话,我顿时有种哭笑不得感觉,平心而论他们能做到这样,已经超出了我们之间的情谊,但这样干的结果,就是把他们自己推进火坑里,到现在为止,他们可能都不太理解我现在面临的处境,我抓了抓脑袋笑骂:“你们真是活拧巴了,跟国家机器的车轮对抗,都长几个脑袋?这事儿你们谁也别管了,我联系了佛哥来接我,从现在开始咱们就当没见过面,你们也不知道我回崇州了行不?”
程志远皱了皱眉头想要开腔:“三子..”
我打断他的话,瞪着眼珠子说:“我就问行不行?咋地,非让我给你们原地磕几个啊?咱折腾出这份家业不容易,青市、石市已经名存实亡,别把崇州这点家当也干废了行不,打今天开始,我不联系你们,你们也不认识我,好使不?”
二人沉寂良久,互相对视几眼后,同声回答:“行。”
“那我送送你们。”我点燃一支烟朝着他俩摆摆手。
两人不舍的望了我一眼,沉闷的走出小饭馆,站在门口看到他俩一个钻进白色的宾利车里,另外一个开着玛莎拉蒂,我会心的咧嘴笑了,虽然王者暂时销声匿迹,但我们兄弟并未真正沦陷,不管往后五年还是十年,谁都不敢轻言王者,这就够了!
站在饭馆门口,我猛然看到了街角站着的一道倩影,心头不由一紧,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跟我一直藕断丝连的江琴,迟疑片刻后,我径直走了过去,朝着杵在街边的她微微一笑:“姐妹儿,你可真是神通广大啊,我藏的这么偏你都能找到,就你这素质,不去考FBI真可惜了。”
江琴一袭白色风衣,长发束成马尾,轻轻挽脸前的碎发浅笑:“不是我神通,是你对我没戒心,换个人,你肯定不会让他碰你的手机,这是我第二次来崇州,第一次是咱俩彻底没戏后,我一个人背着行囊想走走你走过的路,看看你见过的景,这一次我是来送你的。”
“你知道我要走啊?”我吐了口浊气反问。
江琴轻轻点点脑袋回应:“嗯,从郝泽伟他们抓到王延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走,只不过我不知道你会往哪走,算了,不说这些了,带我逛逛不夜城吧?”
“好。”我犹豫一下,双手插兜走在前面,江琴咬着嘴唇轻轻跟在我身后。
走在似曾相识的街道里,我时不时仰头打量,好多年没回来了,不夜城变得陌生很多,过去那些我熟悉的招牌基本上早就换掉了,不过大体的建筑没有变。
走到曾经的一号街,也是过去最富庶的地带,江琴停驻下来,轻声问:“你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可不呗,那会儿这条街遍布赌档、棋牌室,随处可见喝的烂醉的赌棍,治安差的不得了,三天一小架,五天一火拼,跟现在靠嘴活的小混混完全不同。”我点点脑袋苦笑:“那会儿我身边有胡金、有蔡亮、有王兴、有胖子,还有一大票兄弟,每天的生活就跟打仗似的刺激,真特么像是做了场梦似的,这一觉睡了十年,醒过来发现自己还在原地,只是物是人非,不过还好,我的兄弟大部分都有善终,相信他们在千里之外,一定都能够长命百岁。”
我喋喋不休的时候,江琴突兀的问:“那你呢?”
“我..”我顿了顿,随即笑着拍拍后脑勺道:“我也得活着,好好的活着。”
一阵风刮过,江琴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往竖了竖自己的衣领微笑点头:“那就好。”
我朝着她低声道:“风了,我送你回去吧,你住在哪?”
江琴轻轻颤抖一下,声音很小的说:“不夜城旁边有好多日租房,我租了几天,环境还不错,可以做饭的,要不咱俩一块吃顿饭?”
我犹豫一下,点点脑袋道:“好。”
随后我俩溜达到附近的菜市场,乱糟糟的市场里,充斥着各种难为的味道,但是江琴好像特别开心,饶有兴致的跟小贩们划着价,足足逛了半个多小时我们才买到一些蔬菜鲜肉,然后就跟过日子的小俩口似的拎着东西一块走回江琴租的小房子。
边摘菜江琴边跟个主妇似的数落我:“你就是个马大哈,你看看这黄瓜都蔫了,人家管你要八毛,你价都不知道还。”
“不差钱行不?”我叼着香烟乐呵呵的打趣。
江琴撇撇嘴嘟囔:“跟钱没关系,这是一种生活态度,咱俩真不是一个界的人。”
我假惺惺的抻直脖子问:“用我帮你干点啥不?”
江琴将我推出厨房,指着隔壁的卫生间努嘴:“麻烦您老受累去洗个澡,头发油的都能炒菜了。”
一个多小时后,几碟精致的小菜上桌,我和江琴面对面而坐,很安静,也很温暖。
江琴低着头,替我夹了一筷子菜,很是随意的问:“你有话对我说吗?”
我抓二锅头给自己和她分别倒了一杯酒:“喝点吧。”
江琴举杯跟我碰了一下,随后扬粉白的脖颈喝了一大口,不知道是呛的还是辣的,酒没入喉,她就剧烈咳嗽好几声,眼睛里顿时闪现出一抹泪花。
我好笑的递给她一张餐巾纸说:“慢点喝,不跟你抢的。”
江琴随手擦了擦眼泪,很突然的说了一句:“成虎,跟我走吧。”
我怔了怔,直愣愣的看向她问:“往哪走?去哪?”
江琴咬着嘴唇出声:“我带你出国,这次陈花椒他们去接你的路线就是我制定的,读警校的时候,我的副科就是地理,曾经想着徒步走遍祖国的大江南北,没想到这个爱好派上了用场。”
我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沉默良久后,声音很小的说:“跟你走,我一辈子都是通缉犯,你也必须跟着我东躲西藏,划不来。”
江琴一把握住我的手,表情认真的说:“但至少咱俩能在一块,留下来,你肯定会被枪毙,还会成为反面典型,更划不来。”
我咬着嘴皮艰难的挤出一抹笑容道:“我走了,就是坑兄弟,他们为了我计划了很久,抱歉。”
江琴呆滞的望了我一眼,随即突兀的笑了,松开我的手掌摆摆手道:“逗你玩呢,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儿带你离开,我就是想看看你的反应,好了,不说这些了,喝酒吧。”
看她的表情,我其实很清楚她刚刚并不是在开玩笑,可有些东西不适合说的太白,我“嗯”了一声跟她再次碰杯。
这天晚上我俩喝了将近两瓶白酒,喝到最后她醉了,一个劲嘟嘟囔囔的问我,她到底算什么,我无言以来,废了半天劲儿才把她送到床上后,站在床边,看着已经睡着的她,我声音很小的呢喃:“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祝你余生安好。”
走在寒风肆虐的街道上,我心里涌过一股股说出来的感觉,好不容易看到一处公用电话,我赶忙跑了过去,本来寻思着给陈花椒打个电话问问他和贺鹏举在哪,拿听筒的那一刻,我又迟疑了,思索几秒钟后按下了苏菲的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