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娆和李皇后都是聪明人，两个没有利益冲突的聪明人，彼此交际的时候，心里都会有分寸的，所以，哪怕有太子和小李氏在中间搅合，萧娆和李皇后依然相处得很好。
    不说像是亲生母女吧，最起码，也是皇室最最和谐的嫡母和庶女关系。
    李皇后病成那样，萧娆自然屡屡回宫，去她床前进孝，其效率可以说是后宫皇子皇女们中最频繁的。
    毕竟，皇子跟李皇后男女有别，不好随侍榻前，皇女们嘛，年纪大的有家有业有孩子，年纪小的，人家也有生母，岁数又不够，经不起累。
    至于太子，他也是男的。
    而最应该侍奉在李皇后身边的小李氏，她有身孕了！
    是的，进东宫九年，膝下只有个病歪歪，活一年病半年的女儿的小李氏，历尽千辛万苦，喝了无数苦药，终于又怀上了身孕。
    她年纪大了，生女儿时又是吃喝早产，伤了身体，这一胎怀的格外艰难，孕早期就要卧床，眼下，别说是李皇后还能活半年，她就是立刻死了，太子恐怕都得请旨，求减免哭丧。
    实在是身体条件不允许。
    李皇后重病卧床后，小李氏来看她的频率，都不如四公主，人家隔十天半个月天都要进宫一趟问问安呢。
    当然，李皇后也不愿意见——儿子的政敌大皇子的妹妹。
    事实上，她不想见除了皇上、太子之外的任何人，偏偏，皇上和太子都没时间陪她，所以，没有兄弟‘拖累’，彼此又相处的有些感情的萧娆成了例外。
    隔个三、五天，萧娆就会进宫看看李皇后，有时，她病得重了，萧娆会直接留在宫里，隔天去请个安。
    这倒不是萧娆对她感觉有多深，而是，她身上挂着个‘嫡公主’的封号呢，跟别的庶公主们相比，名义上，李皇后是她的‘亲妈’，也对她有恩，她必然要加倍孝顺。
    索性，古代公主的孝顺，真的很‘简单’，问问膳食，问问病情，李皇后喝药的时候，象征意思地帮着端端，陪她说说话，给她解闷儿……
    这套做下来，萧娆就算是大孝女了。
    她做得很溜，也，的的确确看到了李皇后，一天比一天憔悴，眼看着从一个风华尤存的美妇人，变为瘦成一把骨头的老妇。
    平昌帝已经伤心的受不了，小小病倒两场了。
    萧娆心里也有些唏嘘。
    倒是李皇后，大约是大限将至，她到格外洒脱起来，趁着还有力气，交代起了自己的身后事。
    “太子，你要记得，做个好儿子，好好孝顺你父皇，不要忤逆他，不要惹怒他，不要任性。”
    “你做个好孩子，替娘看好你爹！”
    知道太子是个顺风顺水长起来的犟种，李皇后不再警告他，而是以情动人。
    平昌帝是个重情义的人，太子能做个孝顺儿子，就不会没有下场的。
    就算日后出了变故，太子位置保不住，平昌帝也不会要他的命。
    李皇后真是一片慈母之心。
    “是，母后，儿子明白了！”太子洒了两滴泪，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心里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反正萧娆看着，他是不怎么服的。
    至于李皇后，也不知道她是没看出来，还是心里已经认了，没在叮嘱太多，反倒是狠狠关心了平昌帝，对他表露出了各种不舍、依恋和担忧。
    李皇后和平昌帝的感情是很好的，帝后是真的相互依偎了半辈子，李皇后这般天不假年的模样，看得平昌帝直揪心。
    老皇帝背人哭过好几回了。
    萧娆都不晓得要怎么安慰他。
    这回，李皇后交代‘遗言’，平昌帝没忍住，当场真情流露，哭出了咽哽声，“皇后，绮云啊，你我相伴半生，你怎么舍得抛我而去啊！”
    “绮云，绮云！”
    他唤着李皇后的闺名，连‘朕’的自称都忘了。
    “言郎，莫要难过，人都有这么一天的，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也不想太早看见你。”李皇后也难得忘了规矩，和平昌帝温情了一番。
    人家‘一家三口’温馨完了，李皇后又交代了小李氏几句，对儿媳妇，她明显没有对儿子和丈夫真心，先是叮嘱几句，“……我去后，你也改改脾气吧，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成熟稳重些总是没错的。”
    “总是天真着当然好，谁不想一辈子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只是，人生在世啊，戴着多大的帽子，就要背多大的责任！”
    “不想别的，你也得想想你两个孩子啊。”
    “是，母后，儿媳懂的！”已经被深宫生活，以及那么多庶子磨炼几分的小李氏，摸着凸起的小腹，小脸蜡黄地点头。
    李皇后也没管她听没听进去，又嘱咐她，“我去以后，我宫里这些人，你帮我安排安排吧，可以带进你宫里，也可以荣养了，都是跟我一辈子的，我不能让她们没了下场。”
    “儿臣知道，母后，儿臣会安排各位嬷嬷和姑姑们的……”
    小李氏不愧是太子喜欢的人，跟太子一个脾气，都是表达郑重应着，心里……
    明显没当回事。
    毕竟，她也当了小十年的太子妃了，身边早有一群班底，皇后宫里这些又是长辈的人，年纪又大，都是她的‘嬷嬷姑姑’。
    真弄到东宫，肯定不好使唤啊。
    当然，李皇后都吩咐了，小李氏也不会不管她们，但，想要像以往那么风光，肯定是不可能的。
    也就不缺碗饭罢了。
    小李氏的态度，李皇后看得明明白白，她心里是不舒服的，然而，古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她死都死了，小李氏怎么待她身边的人，是重用、是打压、是闲置，甚至是不管……
    她都没有办法。
    李皇后十几岁进宫，身边最得信任重用的，也有不少，那是跟了她四十多年的老人啊，相处时间太子和平昌帝都长，怎么会没有感情呢。
    她是真的非常重视身边人的未来，所以，看着小李氏敷衍她，她想了又想，最终把萧娆叫到身边，“子归，你已经开府了，身边又只有秦、桑两人，你要是不嫌弃，就，就把母后身边的人，挑着带走些。”
    “她们别的不提，管理一宫一院的本事，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