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就回到了燕京城,回去的当天发起了高烧,连续做了三天的噩梦,恢复过来才开始着手找合适的小男孩。
寻常人家的孩子自然是不行的。
他就开始从孤儿院里找起,而且还是远离燕京城的孤儿院。
可等他看到那群可爱活泼的孩子,一个个看到他带了礼物来,都围着他转,欢欣雀跃地叫他梁先生,想到他们可怜的身世,他就于心不忍。
沈昭说,要复制另一个沈昭。
可想而知,那个被选中的孩子将来要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面临着什么样的考验,等到最后,那还能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吗?
他不敢深想,也不敢心软,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踏入那片领域,游走于灰色地带,梁家就真的要毁了。
为了梁家的将来,他必须也只能这么做。
突然一个小女孩拉着他的手问他能不能多给她一个玩具,因为有一个小男孩生病了,他不能出来领取礼物。
他回过神来,一个玩具根本不算什么,他将玩具给了小女孩,看着她小跑着离开的背影,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然后一眼就看到躺在宿舍床上,烧得脸颊通红的小男孩。
他看上去很孱弱,一看就是知道身体不太好,个子长得也不高,应该四五岁左右,但长得很好看。
放眼整个孤儿院,他是长得最漂亮的。
院长在旁边解释道:“这孩子太可怜了,他一出生就被人丢在孤儿院门口了,我们把他抱回来检查身体才知道他患有先天性的哮喘,能活到五岁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发着烧昏睡的男孩,抿着唇一言不发。
领养小男孩的那一天,他是一个人来的,什么人也没带。
小男孩的烧已经退了,看上去更加的精致,漂亮,沈昭应该会很喜欢这个孩子。
“院长说,你要带我去治病?”小男孩被他牵着手,仰着头看他,眼神清澈,眸色黢黑,像一颗没有杂志的黑曜石。
他仿佛被这样的目光刺了一下,下意识地松开男孩的手,但避免他哭闹起来,他又再次牵起他细瘦的小手。
“对,我带你去治病。”
小男孩眼神清亮,抿着小嘴似乎笑了一下,“谢谢,你是好人,长大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他低头看着小男孩,小男孩已经低下头了,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儿,心情似乎不错。
沈昭只说想要一个男孩,并没有说要一个健康的男孩,他这么做并没有违背约定。
这个孩子的病情这么严重,或许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也能早点解脱吧。
他心里这么想着,可负罪感只增不减。
到里昂群山之中的那座古堡的时候也是晚上,小男孩在他的怀里睡着了,他睡得很沉,仿佛早就将他视为可以依赖的人。
可却不知,他是要将他送入魔鬼洞窟的人。
的确如他所料,沈昭见到小男孩之后很满意,这么小的孩子控制起来相当容易。
“他还没有名字。”他告诉沈昭,在孤儿院的时候,小男孩被叫星期天,因为他是星期天那天被丢弃在孤儿院门口的。
沈昭笑了笑,手指轻轻地拨弄开小男孩额前的碎发,“他现在还不需要名字。”
小男孩在睡梦中咳了起来,沈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见状,支支吾吾地解释说:“他有点哮喘。”
“一开始不说,你是当心我不要他?”沈昭偏头看了他一眼,低低沉沉地笑了一下,“有病又如何,能长大就好。”
他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
沈昭命人将他怀里睡着的小男孩抱下去,随口说:“叫十三吧。”
他没有不舍,只是不忍,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孩子的时候,男孩正好睁开了眼睛,一双清澈黢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
强烈的愧疚感让他想要留下男孩,可男孩已经被抱走了,甚至在看不到他之后没有发出一点的哭声。
“梁先生,你替我办事,我也会履行我的承诺,三天之后,梁暮行就会回到梁家了。”
沈昭的话犹如一句诅咒一般,萦绕在他的耳畔,脑海里。
他连夜离开古堡,看到不远处有几个饿得面黄肌瘦的孩子被推搡着往前走,他听到两个推搡他们的白人和黑人交头接耳,混着英语和汉语。
“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居然妄想逃走。”
“看来还是饿得不够,再饿他们几天,他们就知道我们对他们有多好了。”
“小心别饿死了,到时候沈先生怪罪。”
“你以为沈先生毫不知情吗?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想要怎么做还不是我们自己说的算。”
“也是,走快点!小心我拿鞭子抽你们!”
他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小男孩睁开眼睛时看着他的画面。
那一双黢黑的眼眸。
耳畔似乎萦绕着他脆生生地说他是好人,长得以后要报答他。
三天过后,等他醒来时,管家急匆匆地敲响他的房门,告诉他梁暮行回来了。
他急忙跑去看,只见梁暮行躺在自己的床上,睡得很安稳,他是怎么回来的,没有人知道。
但他知道,是沈昭派人送回来的,是用那个小男孩的命换回来的。
他以为那个命不久矣的孩子早就死了,他以为那个孩子不用受什么苦,就离开那个地方了。
一阵寒风吹来,梁老爷子瞬间从回忆里抽离。
不知不觉街道上已经没有车辆来来往往了,这个时间车辆应该越来越多才是,也没有人察觉到一丝的异常。
沈隽偏头看了一眼东边,几栋大楼之间的缝隙里,有阳光倾泻而下,他眯了一下眼睛,感觉到眼睛有点不舒服。
他曾经很喜欢很向往的阳光也变得让人这般避之不及了。
他轻轻地咳了几声,声线有些沙哑,裹挟着一丝丝的寒意:“梁老爷子刚下飞机就赶过来,是来接梁非城的?”
梁老爷子仿佛被刺中了某一根神经,他望进那双黢黑的眼眸,脸色紧绷起来:“非城的事,是你搞的鬼?”
“你要报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