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蜜这辈子都没想到能从这个奶奶口里听到“谢谢”两个字，一时以为自己听岔了，半会儿，才心潮起伏：
    “奶奶不也是为了我怼杜老太太吗？我也得谢谢奶奶对我的袒护。”
    柳庭贞哼一声：“我不是为了你。那老家伙烦死了，就喜欢跟我对着干，每次见面都要阴阳怪气，就算不是你，我也早就想骂回去了。”
    苏蜜知道她这么说只是为了维系长辈尊严，恬静一笑：“那也还是得谢谢奶奶。”
    施亦菡又看一眼山庄佣人。
    佣人递上准备好的茶。
    苏蜜接过来，双手捧着，恭敬递给柳庭贞：
    “奶奶用茶。刚回宗家时，言语间，可能对奶奶有些不敬，请奶奶担待一些，别追究。”
    老人家就是想要面子。
    既然如此，给她就是了。
    这是人生第一次喝到亲孙女的茶。
    柳庭贞颤巍巍接过来。
    明明这些年，是她对施亦菡和苏蜜母女两不公。
    这孙女到头来却还对自己道歉。
    归一寺那次，得知自己受了李若萍的欺骗，本就对儿媳妇和孙女愧疚满满。
    今天宴席上，孙女帮自己争了颜面，她早就心软了。
    此刻，哪里还硬得下心肠，又哪还顾得上面子？
    她一下子就红了眼圈：
    “你不怪我一直说你们母女是克星？”
    苏蜜软声：“那是因为奶奶受了别人的欺骗。现在明白了就好。一家人，难道因为别人的离间，就互相仇恨一辈子吗？”
    柳庭贞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看一眼儿媳妇，又看向苏蜜，终于说：
    “我对不起你妈妈，也对不起你。”
    施亦菡鼻子发酸，握住婆婆的手：“我没怪你。“
    她这话不是违心。
    柳庭贞生了她最爱的男人。
    没有柳庭贞，她就不可能拥有嘉桓。
    所以，柳庭贞对自己再如何，她也不生气。
    小酥宝见气氛有些不对，又看三个人眼眶都是湿湿的，蹭过来，指了指茶：
    “太奶奶，茶要凉了。”
    这才打破了僵局。
    柳庭贞终是呷了口茶，甘甜入肺。
    **
    家宴后的两天，霍慎修留在潭城。
    跟之前一样，还是白天基本都来宗家陪苏蜜母子。
    傍晚吃完饭，就回附近房子。
    这天入了夜，一家人吃完饭，苏蜜出去，将霍慎修刚送上车，准备调头进屋，听见有人朝自己喊了一声：
    “蜜蜜姐姐！”
    循声望去，两人从一辆宾利上下来。
    跑前面的，是赵希阁。
    赵孟楼穿着件白色衬衣，银灰色西装裤，薄薄的镜片后桃花眼一贯的祸国殃民，似笑非笑：
    “苏小姐，晚上好。这丫头，非要来宗家，说是找你聊天。没办法，只能带她来了。”
    ……
    进了宗家大屋，赵希阁拉着苏蜜说了半天话。
    赵孟楼在一边翘着长腿，等得失去耐心了，最终，给妹妹开始狂使眼色。
    赵希阁知道哥哥是想跟苏蜜说话，总算停下来。
    赵孟楼脸色一松弛，正要过去，却见宗律从楼上下来：“蜜蜜，小酥宝有事找你。”
    苏蜜也就站起来，对着赵家兄妹做了个告辞的脸色，上去了。
    赵孟楼见苏蜜跑了，脸色微微一变，却也不好说什么，只不悦地瞥一眼宗律，知道他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自己和苏蜜太亲近。
    宗律看一眼赵孟楼的表情，心里有数，走过去，对赵希阁说：“小希，去跟奶奶打声招呼。”
    柳庭贞平日还是挺喜欢活泼可人的赵家小姐的。
    赵希阁点点头，先走了。
    宗律坐下来：“今天怎么跑来我家了？”
    赵孟楼懒懒回答：“小希这丫头，自从家宴那天看见你妹妹，就跟看到女神似的，成天惦记着，今天又想来跟苏蜜玩。”
    宗律直接揭穿他：“我看不是小希拿蜜蜜当女神，是你吧？”
    赵孟楼坐起来：“你觉得是我想过来找你妹？”
    “不然呢？”宗律眸里浮出一抹清冷。
    赵孟楼笑起来：“霍慎修把苏蜜看得紧，也就罢了。你一个当哥哥的，怎么也把自个儿妹妹看得这么牢？你们两个是看谁都觉得要吃了苏蜜吗？苏蜜碰上你们两个，也是倒霉。”
    宗律眼皮一动：“别人我不知道，你这小子的作风，我还是知道的。我说过，离蜜蜜远点，打谁的主意，都别打她的主意。”
    赵孟楼郑重说：“我也说了，我对你妹妹没意思。”
    没意思那天家宴还缠着蜜蜜，今天还特意跟着赵希阁一块儿来宗家？
    刚才更是一直盯着蜜蜜，想和苏蜜单独说话？
    宗律见他不承认，沉了沉脸色，也懒得说什么了：“既然没事，就走吧。”
    又吩咐佣人去喊赵希阁下来。
    “我去，宗律，你这是赶客吗？”赵孟楼站起身。
    宗律也没否认：“是，以后没事少来。”
    赵孟楼：“……”
    **
    次日傍晚，在宗家吃完饭，苏蜜照例送霍慎修出门。
    路虎看不到踪影，一辆宾利悠悠驶过来。
    车窗摇了下来，赵孟楼俊美的脸再次浮现在她视线里：
    “苏小姐。”
    苏蜜脚步一驻。
    昨晚宗律明确地不准让赵孟楼再来了，她还以为这人应该不会再上门了。
    没料到，又厚着脸皮来了。
    而且又是霍慎修前脚走，他后脚来。
    赵孟楼见她没个回应，下了车，走过来，先朝里面望一眼，似乎防着宗律发现自己来了，会出来赶自己，压低声音，长话短说：“你别紧张，我不是骚扰你……”
    话还没说完，苏蜜看见刚刚开走的路虎又倒回来了。
    赵孟楼也听到了车轮声，停下话，回头。
    黑色路虎气势磅礴地压过柏油路面，开过来，在男人身边停住。
    车门开了，霍慎修解了安全带，下了车，径直走到苏蜜前面，直视赵孟楼：
    “有事？”
    面无表情，却比发怒更令人心寒背凉。
    两个字，也都跟粹了冰粒子一样。拔凉拔凉。
    昨天傍晚，他前脚走，赵孟楼后脚就来了宗家的事儿，白天他刚过来，小酥宝就跟他说过了。
    嘴巴靠不住的小酥宝，这个时候的用处就出来了。
    给他当个眼线，也不错。
    他猜到赵孟楼没死心，可能还要来，刚刚开离宗家，在巷口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一辆车子后脚就驶进来。
    这姓赵的今天更狂妄，连妹妹这个障眼法都不带，自己就一个人赤手空拳来了。
    这是多想见蜜蜜？
    赵孟楼没想到霍慎修调头回来了，唇边泛起一缕苦笑，也就坦然说：
    “没错，我是找苏蜜有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