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夜幕四合，春荣这才按照师菡的吩咐，踏着月色，带着礼物，亲自送去了国公府，结果连大门都没进，送完东西就又回了帝师府。
    此时，师老夫人的院子内，亮如白昼。
    师老夫人手上拿着淡紫色鸽子蛋那么大的珍珠，还有一根流光溢彩的额七宝凤钗，眼睛都在发亮。
    苏嬷嬷捧着镜子躬身侍候在一旁，谄媚的笑着。
    “年纪大了，这颜色不衬我。”
    师老夫人恋恋不舍的将珍珠放下，拿着凤钗仔细的端详起来，凤钗上足有七颗宝石，且不说是价值连城了，就是这做工，怕是连京城里的宝尚斎都做不出来。
    闻言，苏嬷嬷连忙道：“这珍珠回头给你做新衣裳的时候，嵌上去，老夫人底子好，怎么会不衬您呢？”
    她说完，识趣的将凤钗给师老夫人戴上，笑着道：“这凤钗啊，也就只有老夫人才能戴出这番气质了。”
    这番马屁，显然师老夫人很是受用。
    一时间高兴的眉开眼笑，几乎都要忘了送东西的人是师菡了。
    “老夫人调教的好，大小姐也算是知错就改了，听说这些都是武伯侯府的赵夫人送去的，她原封不动的都呈给老夫人了呢。”
    师老夫人被吹捧的有些飘飘然，得意道：“那是自然，我老婆子多吃了几十年的饭，还制不住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了吗？”
    苏嬷嬷点点头，“老夫人英明。”
    说完，她突然想起什么，笑道：“听说赵夫人也给秦小姐和二小姐三小姐送了礼物，说不定啊，这赵夫人是瞧上了咱们府中的姑娘。”
    苏嬷嬷不敢直说瞧上的是哪位，毕竟如今秦若若和七皇子走的亲近，可小侯爷却对秦若若情有独钟，指不定老夫人他们还想将二小姐或是三小姐塞进侯府里当个妾室呢，这也不算是辱没了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师老夫人一听，府中几个丫头都有礼物，可却没一个送到她这儿来的，顿时老脸一沉，冷声道：“那几个丫头现在在做什么呢？”
    苏嬷嬷看了眼外面天色，不由得笑道：“此时时辰尚早，许是几位小姐还没歇着呢吧。”
    师老夫人一个眼神儿过去，苏嬷嬷跟随她这么多年，立马反应过来，忙道：“老奴这就请几位小姐过来叙叙话。”
    她说着，便躬身退了出去，火速的朝着几位小姐的院子跑去。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秦若若和师嫣才匆忙赶了过来。
    师珍儿这几日还在服药，唯恐过了病气给老夫人，于是就只拖苏嬷嬷带了句话，便没过来。
    此时，师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手上盘着念珠，微微阖着眼。
    秦若若看了师老夫人一眼，忙乖巧的上前行了礼，笑道：“若若正想着过来给祖母问安呢，苏嬷嬷便来了，听说祖母胃口不太好，若若明日给祖母做些开胃的小菜，给您尝尝。”
    她嘴甜，一开口，师老夫人气便消了一半。
    可偏生，还有个师嫣。
    师嫣此时脖子上正戴着一个璎珞圈，瞧着也挺精致，与她一身衣服搭配，倒也衬了几分贵气出来。
    她抱着师老夫人的胳膊，撒娇道：“祖母，您看看，这璎珞圈可好看？”
    璎珞圈好看是好看，可样式太过老气了，明显就不是认真挑选过的礼物。
    可偏生师嫣还当成是个宝贝。
    师老夫人缓缓睁开眼，视线从师嫣脖子上的璎珞圈扫过，意味深长道：“听说，赵夫人派人送了礼物来？”
    原本师老夫人也不至于是这份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可人最怕的，便是攀比。此时师菡在前，将赵夫人的礼物尽数献上，这便是打了个样，可秦若若和师嫣身为庶女，居然无动于衷，师老夫人心中难免的期待难免落空，于是就生出了不悦之情。
    可师嫣这脑子，哪里想得到师老夫人这弯弯绕绕的一层，听老夫人这么一问，脸和盘托出道：“赵夫人派人送了好几样呢，我瞧着这璎珞圈喜欢，就带来给祖母看看。”
    看看二字一出，师老夫人顿时脸色铁青，一口气没缓上来，狠狠瞪了师嫣一眼，“丢人现眼的东西！国公府几时亏待过你不成？这么些个下流货色，也能蒙了你的心？遮了你的眼？”
    师嫣愣了愣，国公府的确不缺这些东西，之前主母顾氏在的时候，宫里时常有些赏赐，顾氏也都会分给她们，可师老夫人便不是如此了，也就逢年过节，许是老夫人能赏赐个什么彩头，平日里，别说是好东西了，就是口头说这一嘴儿都不曾。
    秦若若目光缓缓一向师老夫人的头上，那只七宝凤钗太过耀眼，贵气逼人，跟她们收到的这些货色全然不是一个档次。想到今日师菡派人回国公府送东西，却过家门而不入的事儿，秦若若脑子一转，便反应过来，师老夫人今日此举的意图。
    可赵夫人送她们的礼物，都颇为敷衍，也就师嫣还当个宝贝。
    想到这儿，秦若若扭头看了师嫣手腕上还没来得及取下的玛瑙串，忙笑道：“祖母误会二妹妹了，方才来的路上，二妹妹还说要给祖母一个惊喜，之前祖母戴了大半辈子的手串断了，若若和二妹妹一直放在心上，想给祖母寻一串更合适的。今日正好，赵夫人送来的礼物里，就有一串玛瑙手串，颜色也极其衬祖母呢。”
    她说着朝着师嫣使了个眼色。
    后者一挑眉，下意识的捂住了手腕。
    原以为这个小动作师老夫人没看见，却不想，师老夫人尽收眼底。
    老夫人一看师嫣一副舍不得的模样，顿时一股无名火便冒了起来，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师嫣一眼，怒道：“没出息的东西！一点蝇头小利便蒙了你的眼？”
    被师老夫人这么一吼，师嫣瞬间红了眼眶，“祖母……”
    “摆出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作甚？国公府亏待了你不成？”
    师老夫人越说越生气，手上的拐杖在地上敲得邦邦响。秦若若一看情形不对，忙垂下头，不敢吱声。
    这一夜，听说国公府的二小姐不知犯了什么错，在师老夫人的院子外跪了大半夜。直至快天亮时，秦若若给师老夫人请安，便陪着师嫣一起跪，没多久，师老夫人就让他们起来了。
    消息传到帝师府时，师菡并不意外。
    她对老夫人的了解，不说是透彻，至少，是明白老夫人的霉头在哪儿。
    次日一早，师菡起了个大早，练完剑后，便看见商卿云满脸疑惑的抱着一本书朝着她走了过来。
    师菡扔下手中的剑迎了上去，“小舅舅不是去国子监了？怎么回来了？”
    商卿云盯着师菡看了半晌，低低的叹了口气，“今日不去国子监了。”
    “嗯？为何？”
    师菡不明所以，商卿云是个责任心极强之人，既任国子监祭酒，就绝不会无辜缺席。
    谁知，她话音刚落，便听商卿云意味深长道：“今日，有厚颜无耻者登门，我怎么能留你一人应付？”
    师菡：“……”
    厚颜无耻者？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