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德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说什么?”
小厮踉踉跄跄的冲了进来,刚到门口,还一头栽在地上。顾不得疼,小厮急忙爬进来,欲哭无泪道:“如今街头巷尾都在传言,说国公爷为了给秦小姐和二小姐谋划国子监之事,不惜下血本收买陆大学士,可惜国公府寒颤,竟是送些赝品滥竽充数,还被陆大学士发现,如今学士府的人正押着东西敲锣打鼓的给咱退回来呢!”
‘啊’的一声,师德一声惊呼,眼珠子一番,几乎晕厥过去。
幸而如夫人及时扶住他,面无血色道:“国公~”
“孽障!”
师德猛地抽出巴掌,狠狠的朝着如夫人的脸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清脆,明亮。
师菡幽幽的捧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啧,真香。
师德挣红了脸,咬牙切齿道“你还有什么话说?送去学士府的那批古玩物件,都去哪儿了?嗯?”
如夫人急忙跪下,紧紧地抱住师德的大腿儿,哀嚎道:“国公,这事儿您当初也是知晓的,姐姐当初病重,让我替她打理中馈。可偏生姐姐病重,所用药材价值连城,姐姐便私下交代我,让我随便取些东西去换银钱,便不走公中账目了,我这才按照姐姐的意思去办的。谁承想,今日竟是如此被误会啊!”
师德之所以动怒,不过是因为陆羽敲锣打鼓,宣告众人,他国公府暗中行贿不说,还送赝品!
这传出去,他不要脸面的?
师德猛地踢开如夫人,气呼呼的背过身去。
见状,如夫人连忙又爬了过去,哽咽道:“国公爷,妾身帮姐姐打理中馈这些年,可曾让国公爷有过半分忧愁?可曾让公中账目有半分不清不楚?妾身每日谨言慎行,生怕出了半点差错,给国公爷招来非议,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国公爷难道都不允许妾身为自己辩解一二吗?”
难怪都说,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师菡今日,才算是见识到了。
师德脸色缓和了些,神情有些动摇。
“国公爷若是不信妾身,便教妾身死无葬身之地,这辈子都不得与国公爷相守白头……”
“够了!”
如夫人生的小鸟依人,柔柔弱弱的,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此时她一哭,梨花带雨,惹人怜惜。比起顾氏,她温柔,体贴,最重要的是,她以他为天。而帝师府培养出来的女子,太过优秀……优秀到,师德无论做什么,在顾氏看来,都只是一件寻常事罢了。
师德看着面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心软的叹了口气,将人拉了起来,低声道:“好了!这件事儿我自有主张!”
陆羽那老东西,不识好歹!他就不信了,没了他陆羽,弱弱和嫣儿还能没机会入国子监!
闻言,如夫人立马见好就收,垂下头,老实的躲到他身后当起了鹌鹑。
而相比起两人的情深意切,师菡仿古与钱掌柜仿佛都是外人,都是……来要债的一般。
收拾好情绪,师德清了清嗓子,这才舔着脸看向师菡,淡定道:“这件事,为父自有计较。你且回去吧。”
他仿佛忘记了,刚才因为如夫人一句话,自己那副恶毒的嘴脸。
师菡精心谋划这一出,怎么可能顺了师德的心意离开?
她云淡风轻的笑笑,目光紧紧地落在师德身上,冷声道:“往日里旁人说父亲宠妾灭妻,菡儿只道是外人不了解父亲,今日看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
师德立马不悦的打断她的话,“你想干什么?逼着为父掘地三尺,给你瞧瞧,咱们府中是否还有人藏了你母亲的嫁妆?”
师菡挑眉,“难道不是理当如此么?”
“放肆!”师德脸一沉,面色铁青的瞪着她,“你还有没有点规矩?”
“今日母亲的嫁妆无故流落在外,白日里我辛苦替父亲去当说客,结果送去的礼物,千挑万选,选出来的竟是赝品?父亲,您可想过明日,旁人会怎么说父亲?说您目涩耳聋,不辨是非,还是会说您包庇妾侍,原配病逝不到半年,就将原配的嫁妆糟蹋一空,补贴妾侍娘家?”
师菡越说越激动,这些日子的隐忍,似乎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委屈,愤怒,还有不甘。
师德被她质问的一愣一愣的,最要命的是,这件事本可以悄无声息的私下了了,可没想到,陆羽那老东西,奔着自己名声不要,也要大张旗鼓的宣扬他送赝品这事儿!
而就在这时,钱掌柜又适时地冒出来,道了句:“国公爷,还有小人……这欠条上可都清清楚楚的写着这些物件呢,若是国公爷实在给不了小人公道,小人就只能去报官了……”
“不可!”
报官不是把这事儿闹得更大了么?
师德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这可真是他养出来的好女儿!
如今竟是敢威胁他了!
如夫人瞟了师德几眼,心中便已确定,今日师德是不会护着自己了。
在脸面和她之间,这个男人从来没有犹豫过。
思及此,如夫人干脆自己跪了下来,委屈道:“国公~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没有早些跟国公说清楚此事,闹出这么大误会,妾身实在是没脸见国公了,请国公将我送去庵里当姑子罢了!”
当姑子?师德自然是舍不得的。
当然,如夫人也并非真的这么想。
只是她要把话说狠点,这样才能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也才能让师德更心疼她。
毫不意外,师德一听这话,顿时犹豫起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夫人出手阔绰,也时常打赏些贵重物件,如今夫人西区,谁知道还有多少东西,是她自己打赏出去的?”
这话的意思是就是说,这些赝品的事儿,都是顾氏闹出来的。
偏心偏到这份上,师菡也几乎私心了。
如夫人心下得意,面上却故作一副忐忑模样,可怜兮兮的看向师菡,“如此,大小姐心中怕是会不悦吧?”
可是不悦又能如何?难不成她还能将顾氏从墓里刨出来问个清楚了?
可惜,她低估了师菡的恨意,更低估了师菡为这件事所做的准备。
“姨娘不必担心,母亲生前有记账的习惯,无论是赏赐,还是旁人送给母亲的礼物,自打进入国公府那一日来,都清楚记录在册。只消稍微核对一二,便以一清二楚了。”
“你……”如夫人气的说不出话了。
她算是明白了,今天这一出,都是师菡算计好的。
可眼下她不能真让师菡去查啊,这一查,还得把师德牵连进来。
总不能让外人晓得,堂堂国公爷,还用自己夫人的私房钱填补中馈吧。
思及此,如夫人勉强挤出一丝苦笑,默默的承受下了一切。
“大小姐大可不必如此麻烦,今日缺的这些物件,大小姐尽管去我院里挑便是,纵然比不得夫人的上乘,可绳也不至于太过寒颤。若是大小姐还不能消气的话,那妾身愿意去祠堂里,日日给夫人添香祈福……”
“添香祈福倒是不用,不过……”师菡看了师德一眼,笑道:“今日这桩丑闻毕竟是因姨娘而起,若是毫无表示,想来会让外人以为,我国公府没有规矩,父亲您看呢?”
师德还能说什么?
他深吸了口气,缓缓阖上眼,沉吟片刻,道:“就这样办!你院子里的东西,菡丫头自己去挑,但凡她看上的,任何人不得阻拦!不过,从此以后,你母亲嫁妆之事,不准再提!”
师菡勾起嘴角,笑了笑,“是。”
“至于你……”师德依依不舍的看向如夫人,心一沉,下定决心:“这些日子,你便先去京郊庄子上避避风头,免得外人以为我国公府,当真毫无规矩!”
如夫人一听,顿时半边身子几乎瘫软在地,她可怜兮兮的跪坐在地上,哽咽道:“日后不能伺候国公,还望国公切莫动怒,照料好自己……”
“哎……你,自己好生保重。”师德叹了口气,避开视线。
如夫人心中堵着一口气,奈何不能对师菡发,更不能对师德发泄,于是便幽幽的的扭头看向钱掌柜的,冷笑一声,讥讽道:“我惯是知道你们这种龌龊手段的,今日我便遂了你们的心意,我弟弟欠你的银钱,便一道从我的私房钱里出!”
钱掌柜无语的看了如夫人一眼,质疑道:“你确定,自己有五千两?”
“什,什么?”
如夫人整个人都怔住了,五千两?
她去抢钱庄都抢不来这么许多啊!一时间,如夫人像是被人啪啪扇了两巴掌似的,脸色通红,羞的。
一听这话,师德当即无情道:“那就卸了他的胳膊!此事,与我国公府无关!”
“国公!”
如夫人扯着嗓子又喊了起来,这回是真急了,“国公,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啊……她还尚未娶妻,若是断了胳膊,日后还有谁家姑娘愿意嫁给他啊……”
“哼!此事与我何干?”
师德说完,又觉得头疼起来。
这一天天的,真是没一个安生的。
顾氏走后,怎么就这么多乱子?
如夫人凄凉的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可压根求不动师德那颗自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