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金银交织的流光呈放射状向天空投射、如同烟花般地绽放开来之时,李游书和李广成两人的身躯被对方拳劲给打得向后急退,在扬尘四起中拉开了距离。
“哼,死小子……”李广成死死盯住李游书,声音低沉中暗含对他如今能够与自己一战的喜悦。而李游书则趁此机会散开头发重新绑紧,早已赤裸多时的上身汗水如雨般遍布,在炽烈的阳光下闪烁着晶晶光泽,又很快地被五雷正法的炽烈高温给蒸发,使其周身都升起一片亮银色的蒸汽。
本来也许只是普通的父子对局,一方略强些、另一方退让些,冲突该是十分钟之内解决才对。但是现在看来,李游书寸步不让,李广成也开始全力以赴,父子两人一时间竟成了龙战虎争、伯仲难分。整个天台也因为爷俩的大闹而被掀得一片狼藉,即便是几十个嗑嗨了的王八羔子群魔乱舞也不至于把天台搞成这个样子。
说实在话,李游书没想到李广成会无漏金身,按着他的打算,如果到最后关头仍然力有不逮、不是老爹对手的话,就耍赖用无妄诀抢夺他的内气让他失去战斗力,反正这无妄诀也是自己的呼吸法,不用白不用,用了不犯规。但是有无漏金身傍身的话,他就什么都抽不出来了。
看来他老子“千般武”这个名号真不是瞎吹,这“千般”可能不是虚数而是个实数。
破风声起,李游书猛侧身,躲过了大夏龙雀刀法带起的手刀斩击,在缠绕无漏金光的刀意逐渐消散的同时远远向李广成呼道:“你还说我!你不是也学了许家的功夫吗!”
“这可是许庆华他爹手把手教给我的,你不一样,你小子是偷~的!”李广成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向李游书招手道,“游书,我知道你呼吸法适合打持久战,何况还有摩诃萨埵法傍身,想要细水长流地拿下你属于痴人说梦——下一招,我要全力以赴了。你进攻也好,你防守也罢,无所谓。”
说着,李广成竟双手于腰侧紧握,做了一个“龟派气功”的姿势出来。
霎时间,伴随李广成的架势,周围的空气、尘埃、内气,乃至时间、空间和一切悬浮游离的能量都在李游书眼中沉降下去,归于了万籁俱寂的静谧之中。
见此情形,李游书咽了口唾沫。因为这是李广成从未在他面前用出过的章法,对于这招,他能够提前看穿并应对的可能性近乎于零。
不过单看那种架势,应该是一触即发而全力以赴的姿态。
“这么些年了,从来没让你见过我的呼吸法,嗯哼?”李广成保持着那个姿态,向李游书说道。
李游书点头,随即也摆开架势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虽然还不知道老爹会用何种方式来向自己打出攻击,但无疑,那将是迄今为止自己面对的最为有力的双拳,所以自己不管作何应对都将有一定效用,又都将无法全数格挡。这是最简单的加减法,也是最要命的加减法。
伴随笑容,李广成蓄力的双臂血脉贲张、青筋暴起,在气力凝练的同时发出一阵超乎常理的剧烈震颤,振动频率高到即便是李游书以无妄诀凝视也很难跟上的程度。而在那一阵高速的震动之中,沉寂的空气开始以李广成汇集一处的双拳为中心向四周波动,引发光线的曲折现象,产生肉眼可见的球状立体的空气涟漪,随同无漏金身的光辉之下闪耀着璀璨流金。
在李游书惊愕的目光下,李广成凶狠地笑起来:“这就是我的呼吸法——双龙,不同于你那种常时发动的呼吸法,我这呼吸法是瞬发类型,一用一发。”
那就是跟柳仕良的知白守黑、曹鸿蒙的掌中乾坤,以及老唐的镇妖一样……李游书心中暗暗确认下来,也随即有了应对的方法。
既然如此,只要能在其发动的瞬间躲开就好。
不过接下来,李广成的话却令得李游书更加惊愕。
“而且我的呼吸法是一天、甚至几天才能用一次的类型,是需要进行巨额内气装填的‘重炮’。”
伴随李广成的话语,不光是他双拳周围的空气,就连他本人的衣衫、脚下的楼板都开始因为那双拳几乎进入无形状态的震颤而产生共振,如同地震般的向四周传导过去,令得李游书几乎站立不稳。
“现在我的全部内气已经尽数汇聚于拳头上,并且这双拳头可以根据在你身上残留的我的内气进行跟踪——这招迄今为止还从来没有人能够挡下,即便是你师公也因为这招吃瘪。游书,你觉得如何!”
“轰隆”一声巨响,雷光骤然消散,同样的寂静从李游书周身扩散开来,仿佛领域一般向李广成的气场冲撞过去。李广成定睛观瞧,发现李游书此刻身无雷电,唯有紧攥的右拳之中流露出照亮血肉骨骼的光芒。
那该是与他呼吸法同理的招式,将雷光紧握于拳中,一瞬挥击之下产生摧枯拉朽的劲力与焦热,将拳锋所对的阻碍尽数消灭。
在李广成目光之下,李游书回以凶狠的对视,开口之际,灼热血雾从他口中呼出,那是再次使出绝杀“降魔”之时,内气过载导致的内伤。
但这次他有了准备,以摩诃萨埵法和洞开的无妄诀两相护持,令得受到损伤的内脏与行气路径在损伤的一瞬即得到修复,在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绝对运动与相对静止的统一中达到可以毫无负担使出这招“降魔”的肉体水平。
望着那边以无漏金身护持,如同天神下凡的父亲,李游书说话了。
“老爸,我觉得前所未有的好。因为这是咱们今生可能唯一一次全力以对,这是于我们武人而言最为无憾的一件事!”
这波,是硬碰硬。
话音一落,李游书率先纵身,以电涌暴涨、电流狂窜的右拳向李广成挥去。而李广成则看着儿子刹那间已至三步之内的身影,微笑之下低声道:
“哼,打小就能说会道。”
下一秒,灿银雷光与流金光辉相撞,李广成满满装填的巨炮“双龙”轰鸣而出,发出恰如龙吟虎啸的震耳巨响;李游书以凝缩天地雷霆的右拳相迎,刺耳的电流声同样响彻天穹、经久不息。
几乎是瞬间,天空为之阴沉变色,整个恒玉市东兑区的泊车都被这炸雷与龙吟惊扰,发出各色不一的嘶鸣。
办公室里,伴随“咔嚓”一声脆响,灯罩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剧烈摇撼从天花板坠落下来,林回雪见状轻盈出手,在承接的同时拧转手腕卸去灯罩下沉的劲力,将其稳稳当当地放在了地上。
而皇甫瑞卿察觉到林回雪的袅娜身法与柔和劲力,不由得在地震般的震颤下鼓掌惊叹:“八卦掌回旋之劲力,神乎其技,神乎其技。”
林回雪一笑:“你家逍遥扇就已经够厉害的了,用不着夸我。”
韩授虽然已经功力全无,却仍然保有着习武之人八风不动的定力,当下手护着茶杯防止碎屑落入,喃喃道:
“风雷起,山河动。双龙争胜,万马齐喑。今日一战犹胜大哥当年八卦门前一人退万军,可入武行史册了。”
随即,皇甫瑞卿站了起来:“我要去看看。”
林回雪点头,韩授也随同起身。
“确实该去看看,毕竟已经结束了。”林回雪知道,丈夫呼吸法双龙一出,胜负便见分晓,现在该上去扶人了。
于是三人结伴,登上了通向天台的楼梯。
即便战斗已经结束,天空却仍然一片灰霾。越是接近楼梯顶端通往的天台,皇甫瑞卿就越是感觉到了浓厚得令人窒息的内气悬浮半空。于是她下意识牵住了林回雪的手,毕竟这样浓厚的内气中她根本什么都分辨不出,如同在浓雾中行走别无二致。
在皇甫瑞卿的视野之中,浓重的是内气。而在林回雪和韩授的视野之中,浓重的却是烟尘——整个大楼的天台地面都仿佛被犁过的土地般碎散碎而狼藉,崩解的水泥块产生尘霾弥漫四周,使得能见度低到了前所未见的水准。
韩授低头查看,根据脚下碎石和斑驳的深度测定,方才的战斗两人至少将这层楼板给向下剥蚀了三公分的深度。
而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林回雪听见了脚步声音。
“广成?”几十年的习惯令得她脱口问道。
而她得到的答复是——
“妈,是我。”
“游书!”林回雪惊喜交加,连忙挥动手臂以掌风吹散烟尘,立马便现出李游书和李广成相互搀扶的身影。看的出来两人都是一副头破血流的糟心模样,李游书能说话也仅仅是因为他更乐得开口而已。
李游书冲林回雪和韩授一笑,随即呕出一口鲜血,李广成见状便搀扶李游书坐下,冲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怎么不出全力!”
李游书一笑:“咱爷俩要是都出全力,那今天非得有一个送去icu不可。你是我老子,我哪有不收手的道理呢。”
“真是……”李广成摇摇头,用宽厚手掌摸着额头,“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被儿子让了一把,还不好意思了是怎的!”林回雪说话的功夫,皇甫瑞卿已经马上蹲到李游书面前去,指尖凝练内气成砭针,“咻咻咻”地落在了李游书各处穴位之上。
李游书冲皇甫嘿嘿一笑:“有个医生在身边,真是太好了。”
而皇甫则将墨镜驾到头上,似乎为了让李游书更加清楚地看懂她从双眼中流露出的那份焦虑和埋怨:“医生陪在你身边可不是为了让你作死的。”
“是是是,以后不会了。”李游书摸摸脑袋,又冲李广成问道,“爸,咱这局算什么?”
李广成抱起膀子来,没好气地说道:“还用你提醒?你让了我一把咱俩都半斤八两,那自然是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