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热发闷的午后大街上,行人无精打采地走着。男人被晒得佝偻,女子则打着遮阳伞,虽然今天没什么太阳,但越是浓云密布,紫外线越是强烈,不易被察觉的光才真正灼人。
在这样毫无生机活力可言的街道上,忽然刮过了一道白色的风。
日本综艺节目《downtown》做过一个闲得蛋疼的实验:多快的速度能够刮起将女生裙子掀飞的风?经过一系列“严密”的操作,实验变量从瞬时速度30千米每小时的田径运动员到摩托车再到跑车,实验的最终结论是,时速最低110千米的时候,以跑车的体积呼啸而过,便可以带起一阵足以掀起女生短裙的狂风。
而此时,那道白色的风便实现了这样的狂傲效果,虽然没有女生的短裙作为参照,但途经之处,每个人都能够恰如其分地感受到这狂风撩动发丝的余波。
并不是什么车辆驶过,那是一道在人行道上飞奔的人影,当前方有需要躲避的行人或者障碍物时,那人影便会稍微减速、轻巧越过,在人眼能够稍微捕捉其轮廓后又骤然加速,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动态视力稍好些的行人兴许是能够看清的——那是个身穿白色衬衫的男子,脑后扎着一个不长的辫子。谁也不知道他此时达到了多快的速度,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以这种速度飞奔,因何能够达到这种令人惊讶的神速。
但那也只是一眨眼的思索,因为很快,行人们的思虑就伴随着灼热的日光、闷热的湿气以及那年轻人消失的身影而一同消失不见了。
“冲动了冲动了,好家伙稍微露个脸就被人追着打,不明智不明智。”身边的景物化作了单一的彩色光带,李游书在飞奔中反思着自己的冲动,但紧接着他便又将对自己冲动的责备给驳斥了回去,“但是救人要紧,难道我就眼睁睁看着若熙被方奇嵩给偷袭吗,那是必然不可能的!”
手指按住墙壁,加速中的李游书沿着街角拐弯,在墙壁上留下四道深刻的指痕后,继续飞奔着暗自思索。
想必子夜和小董是可以帮我挡下一批人的,其余几家的同辈里,那个许清霭不像个好东西,杨家那哥俩比较没主见,可能会来追我;费哥跟我是老交情了,但要说帮我也够呛,毕竟他比赛的时候也让子夜捶打得不轻;赵雪晴和韩正姐弟,就算来追我也没那个本事跟我打,倒是不用怕;魏天曦的那俩儿子,魏若鸿看起来是个直肠子,不会助纣为虐,不过那个大少爷魏若鹏难办,只能寄希望于老唐他哥帮忙拦下来;至于柳仕良的妹妹,肯定不会来追我,但是柳川现在知道我杀了他儿子,这事儿可就难办了……
头顶忽然传来细微的破风声,李游书眼疾手快抬手一挥,拳风舞动将飞来的两把飞刀给弹飞到墙上。定睛看去,原来追兵竟已经到了。
“李游书,你给我站住!”那人蒙着面,一手扒在窗沿上,居高临下冲李游书呼喝,一看就是时祖门飞檐走壁、来去无声的功夫。李游书不虚他,垫步而起,以“鹤影”步法飞身逼了过去。
对方显然是没有料到李游书能踏空而行,急忙忙手臂用力向上攀援逃窜,回身向李游书丢出四把柳叶飞刀。
李游书将那飞刀稳稳夺下、夹在指间,手臂一挥将回敬过去。那刀“咻咻咻”扎进对方臂弯和腿弯上,那人尖叫一声,手上失了力,从窗沿上摔了下去。
“真是个囊柿子。”李游书见状又急忙向下坠去,在对方即将脸着地摔死的时候拉住了他,阴阳道,“怎么,小偷的功夫也想办猎人的事情?不太够格啊。”
对方被李游书倒提在手里,闻言眼中显出窘迫神色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李游书懒得跟他多掰扯,随手将他丢在地上,转身便走:“别再追来了!”
刚走出去没几步,身后脚步声急响。李游书连忙回身肘击,对方抬手一挡,顶不住李游书势大力沉,被击得向后连连踉跄。
“嗯,先是时祖门,现在就该是飞叶堂了。”李游书深知这武行里脚程快的几个门派——时祖门拜时迁为祖师,做的是梁上君子的行当,转型后也做收钱刺探情报的工作,更多的还是帮原配抓抓小三这种无聊的事情,虽然对定戢会一直采取不阴不阳的暧昧态度,但有钱是一定要赚的;摘星阁步法最为精妙,能快能怪,为人称道,但门人一向行事低调不怎么露面,这次魏石虽然邀请但没有到场;飞叶堂步法和暗器并重,穿花飞针最精,现在跟定戢会一个鼻孔出气。
其余的比如将存在感抹除的鬼影夜行啦、若熙独创的雪鸿舞啦、李游书也会的幻身傩戏啦,还有各家拳术里配套的身法啦,不一而足。这些步法大多不讲求速度,所以这时间能追上李游书的,也就是飞叶堂的人了。
而且对面那个人,李游书还认识。当下飞叶堂的堂主叫宁百通,他三徒弟韩兴元昨天刚被徐苍打断了胳膊,现在正医院里躺着。现在追上李游书的是排行十二的徒弟名叫纪宝骅,是飞叶门这一辈里暗器手法最精的一个。不过这也跟他先投三花奇门,后拜飞叶堂有很大关系。
“小纪,你也想要我的命?”纪宝骅比李游书小两岁,去年参加过恒玉大学的夏令营。他要启程回学校,李游书刚好入学,二人因此有过一面之缘。
时祖门那个闻言,将面罩摘下来高声道:“飞叶堂的,赶紧把他给拖住!等我把飞刀摘了就——”
“咻”的一声,纪宝骅甩出一根飞针,不深不浅地扎在了那人的穴道上,一时间封住了他行动,话都说不出一句。
做完了这个,纪宝骅看向李游书:“我不想要你的命,但我想跟你切磋切磋。”
“现在不是时候,那些个人都想着要我的命,我没工夫陪你玩。”
“所以才要这个时候!”纪宝骅是个想到便做的人,话音一落甩手一串飞针向李游书袭去,“我要你认认真真跟我打,也只能是这种把你逼急的时候了!”
这话倒是不假,这时间追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李游书确实是耽误不得。
没奈何,李游书闪身躲过那串飞针,将最后一根抬手夹住向纪宝骅甩回去:“行吧,那跟你玩玩也未尝不可。”
飞针来袭,纪宝骅低身躲闪,向李游书飞扑过去。他两手握拳,指缝里早已夹满大大小小的穿花飞针,小针四枚在左手、大针三枚在右手,看样子是要跟李游书一个错身定胜负的态势。
两发小针先至,向着李游书双眼便来。李游书向后一仰躲闪过去,起身向纪宝骅骂道:“我靠,不是不要我的命么,合着只要我不死,聋了瞎了都成呗!”
他话音还没传过去,单发大针已飞向他人中。李游书又是一个跟头仰翻在地,纪宝骅飞身追击而来,握住两根大针向李游书小腹便刺。
忽然一个鲤鱼打挺,李游书双脚踹翻纪宝骅,起身吐掉嘴里的大针,右手变手刀向他扬手挥斩,劲力非常的一击带起剑气般的掌风向纪宝骅攻杀过去。
被踹翻在地的纪宝骅来不及躲闪,咬咬牙关挥手而出,一发缠绕内气的大针破风而去,与李游书的掌风抵消折断。在一阵内气撞击的混响中,身材瘦削的纪宝骅趁势起身,两发小针先后刺去。而他本人也在小针飞出的同时向李游书追击而去。
见状,李游书左手握拳,催动内气运“昆仑”于小臂,以坚不可摧的刚硬手臂作盾牌硬生生挡下那两发小针,而纪宝骅此时也已经踏步而至、近在咫尺。
还剩最后一发大针,纪宝骅拼尽全身气力夹住,以针作剑向李游书猛刺过去。
“他妈的,还想跟我拼近身?”无妄诀已经感觉到了不足百米外的几个内气浓厚的个体正向这边飞速移动,李游书心里有些着急,骂骂咧咧地抬手架开纪宝骅的刺击,右拳于肋侧拧转而发,一记崩拳正中纪宝骅心口。
少年中招,向后便倒。然而就在李游书得手、下意识放松了警惕的刹那,纪宝骅借助指尖内气助推,短促发劲,其指间竟发出如开枪般的一声爆鸣,大针脱手而出向李游书射去,毫无阻碍地扎穿了他的下颌。
“哈!我赢了!”虽然嘴里鲜血狂飙,但自认为战胜了李游书的纪宝骅侧卧在地,脸上却一阵狂喜。
直到李游书中招的身影消失在他面前。
“小纪,回家好好练练,我先走一步!”循声望去,李游书真身早已经跑出老远,此时正回头冲纪宝骅招手道别。而纪宝骅面前那中招的傩戏幻影,已伴随大针落地的叮当声涣散消失。
见状,纪宝骅懊丧地叹了口气,但随即又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听见背后传来追兵的呼喊,心里默默说道:“下次,一定得赢他。”
“快,快追过去!他刚走没多久,还能追上!快追!!”起了针,时祖门的人恢复了声音,着急忙慌地指挥众人向李游书方向追,又骂骂咧咧地冲纪宝骅嚷嚷,“飞叶堂的,这事儿咱他妈的没完,你给我等着!!”
而李游书此时正一字马踩在一处窄巷的过道上方,从那狭窄的视野中见追兵浩浩荡荡消失远去,这才从小巷里落下来,呼扇着领口将热气散出,连连吐舌。
“看样子还是得多躲一会儿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