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这女人,长脸、细眉,高鼻梁,看起来跟魏若熙倒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但也只是神韵而已,外貌上谈不上一眼就能看出两人关系的程度。她的头发很长、染得棕黄透亮,编成很适合活动、又不失美感的样式。至于她看李游书的眼神,那是百分百的憎恨,实打实的厌恶。
“你给我滚下来!”
伴随女人的怒喝,李游书被她从车子里拽出来,径直向停车场的承重柱飞了过去。这样的攻击倒并不致命,李游书于半空中调转身躯踩住柱子,轻盈地落到了地上。
“姐姐!”魏若熙见状连忙从车上下来,快步跑到了那女人身边,“姐姐你做什么,别动手呀!”
“我听舅妈说你昨晚没回家,”被魏若熙拦下的姑娘眯着眼盯住李游书,两手骨节握得咔咔作响,“你跟他出去过夜了?”
被姐姐一言点破,魏若熙红了脸,倔强地拽着姑娘袖子不放却不敢再说什么。
“你哭了?!”扭头看了魏若熙一眼,发现她眼底还沾着些泪痕,那女人更加愤怒地看向李游书,“渣男!”
一句话还没说,李游书先是被轻视了一下,又被污蔑的一句,此时是有苦说不出,欲言又止地看着魏若熙,无奈地冲她摊了摊手。
“姐姐,他不是什么渣男,你误会了!”魏若熙见状连忙出言辩解,然而那姑娘却丝毫听不进劝的样子,抬手拍拍魏若熙的肩膀示意她松手,“若熙,长得好看的男人十个有九个都不可信,还有一个是同性恋。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把他打成性无能!”
说罢,她猛一震脚,周围的空气轰然颤动,连李游书都感觉到了从那边传来的地面撼摇之感。
相当有力的一踏,不要说女儿身,就算是男人也未必能达到这么强大的力道。李游书临危不惧,摆开形意三体式迎着那姑娘,心里暗暗思索:要达到这种程度的震脚,只凭借肌肉力量估计是很难实现的,那答案就只能是内劲。这女人修炼的应该是软功内壮的功夫,并非寻常习武之人以肌体力量增加破坏力,也非靠骨骼为利器进行杀伤,她拥有第三种支撑身体的东西、并且以之为最主要的兵器——
是内气,李游书遇上了一个不输于文彬的内练高手。
“游书,你快走呀!”在魏若熙拉扯不住的呼喊声中,那女子纵步前冲,向李游书挥手一拳,尚且不在臂展之内,然而一道肉眼可见的劲力却扭曲空气向李游书面门打了过来。
侧身一闪,李游书躲过那隔空而来的拳击,身后的水泥承重柱则代其受过,发出砰然碎裂的响动。
李游书侧头瞥了眼凹陷碎裂的混凝土柱,随后回过头来看向那女人,刹那之间,又一发隔空飞拳已经贴到了他的鼻尖。
急速地旋转,远超拳速的身体转速令李游书躲过了那招。
“太极步?”已经近在咫尺的拳头,竟然被那小子以身体作轴扭转身躯给躲闪过去,女人见状已是由怒转惊,对李游书有了几分改观,“看你的身材,难道你是练赵堡(太极)忽雷架的?”
李游书耸耸肩,面露无奈地盯着那女子:“这就是阴手百步捶啊,跟我猜的一样,百步之外只靠拳中阴劲便可伤人,由内自外越练越远的功夫。你就是若熙说的表姐楚筝对吧?”
那女人闻言下巴一仰,向李游书投去蔑视:“知道的还不少,怎么称呼?”
“李游书。”
“李游书?没听说过。”楚筝回头看看表妹,“不过既然是若熙看上了你,想必你也有几分本事。怎样, 再跟我过两招?”
“没兴趣。”
“你!”这样给脸不要脸的小子楚筝却是没怎么见过的,尤其是她因为自己的长相,向男生提出要求时从来没有被拒绝过,此时李游书一开口就泼了冷水,难免让她觉得自己受了轻蔑。
见状,魏若熙连忙上前去拉住了表姐:“姐姐,你看,他刚才连贴着鼻子的一拳都能躲过去,你就别再为难他了。”
“他都把你弄哭了,我能不生气么?”
“哎哟,不是那样的……”魏若熙连忙辩解一番,而楚筝听着她的解释点头不住。偶尔冲李游书投去一瞥,还是带着随时要动手的架势。李游书并不怕,就在他被贴脸输出还顺利闪避之后,就已经想到了对付阴手百步捶的大体思路。此时他两手插兜在承重柱那头溜达着,等待魏若熙解释完毕之后的尘埃落定。
过了一会儿,魏若熙脸色红扑扑地将事情从头至尾讲完,楚筝眯着眼睛瞪了会儿李游书,随后冷哼一声冲李游书招手。
于是李游书迈步走过去,低头看着这个穿平底鞋比自己矮些的女人。楚筝打量了一番李游书,似乎对他的相貌还算满意,颇有一种丈母娘验女婿的风范:“告诉你,若熙是我们这一辈里年纪最小的一个,都是我们哥哥姐姐宠大的,你要是敢让她不高兴,我们打你个魂飞魄散,听到没有!”
没有必要把事情复杂化,虽然还没有要跟魏若熙怎样怎样的想法,但李游书此时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装出一副受教的模样来。这种小事,咱能屈能伸。
于是楚筝收敛了气势,斜了李游书一眼后对表妹魏若熙说道:“比试快要开始了,咱们走吧。”
魏若熙点点头:“大哥哥和二哥哥都要参加这次比武吗?”
“大哥哥岁数压咱们将近一轮,要是出手的话有点欺负人了,”楚筝笑起来,抱着膀子跟魏若熙越走越远,而魏若熙则悄悄回头冲李游书招招手,示意他赶紧跟上来,“这次只有二哥哥代表你家上擂台。”
“那个,楚小姐,”听到这话,李游书终于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去开口问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请教一下,七大家各自都有什么家传神功,让我先有个了解。”
“怎么,你也要上么?”楚筝看看李游书,觉得他应该水准极高,虽然躲过自己两招阴手百步捶也算不上多么厉害,但总该是在步法上有独到之处,“我建议你还是不要随便来蹚浑水了,今天这场比武除了七大家之外还有各门各派的行家里手,你一个打杂家的,不怕死么?”
说完,她便没好气地拉着魏若熙迈步往前去,把李游书给丢在了后面。
……
这里是鲤城最大的一座体育竞技类建筑,其规模甚至跟钟城死斗场不相上下。今天是魏家包场,在场的除了昨日前来赴宴的人之外,甚至还有邻近省市听闻那两百万的赏金,望风而动连夜启程之人。当然,道门佛门的忠厚长者、世外高人对金银并无多大的喜好,多数都已经启程离去。
“师父,徒弟今天要上场争彩头了。”在体育场后一片空地上,文彬正与一位身着道袍的老人鞠躬行礼。
老道须发皆白、面若枯槁,然而眼神沉静,一副秋水清霜、神莹内敛之态。听闻文彬这般说,他抬手摸了摸文彬的肩膀:“贫道已经不是文公子的师父了,先前的路,老道领文公子走;可今后的路,还得靠文公子自己走了。”
文彬闻言心里酸楚,然终还是忍住泪水冲老人又施一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虽然不要我,但文彬仍敬您为师父,这称呼就不改了吧。”
老人点点头:“好啊,不改就不改了罢。你这次要出手,为的恐怕不是那两百万的彩头吧?”
“为了帮人一把。”
“好极,好极。”老人说完把手一背,转身便去了,“那便去帮,不用多做考虑。老道我对比武没有兴趣,这就回谢罗山,文公子若是想念,便回山看看吧。”
于是文彬冲老人离去的身影再拜,目送其飘然而去,不见踪影。
待到老人彻底消失了,董玲尔才从一个角落里慢慢溜了出来:“文彬哥,那位就是你师父啊?”
文彬点点头:“是,是我师父。不过不再是了。”
“看来你师父不是因为你做了坏事才不要你的,不然也不会对你这么温柔。你不用太难过了。可能……可能是你功德圆满了,也可能是你师父想让你在人世间历练历练,反正不是坏事。”董玲尔安慰了文彬,跟他一同转身往体育场的室内走去。
文彬知道董玲尔是劝慰他,也是笑着点了点头:“谁知道呢,反正已经如此,我也该换一个活法了。”
两人并肩往里走着,好巧不巧,正好就碰上了被魏若熙抱着胳膊、正不知道怎么让她松开的李游书。
“诶?”
“诶?”
李游书和文彬面面相觑,魏若熙见状松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文彬和董玲尔打了个招呼。毕竟昨天的宴席上是见过的,也从李游书那里听过文彬,此时见到了自然有些尴尬。
至于楚筝,站在旁边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淡淡地冲文彬和董玲尔点头致意。
“你来挺早啊。”李游书看看文彬,冲里面一指,“走呗。”
文彬与董玲尔对视一眼,见李游书没事人一样,便也不好再说什么,跟着他进了体育馆。但董玲尔还是忍不住在李游书背后指指点点:“狗男人,转头就找到新欢了,呸。”
李游书不聋,但听见了也无力反驳。毕竟事实就摆在眼前,辩解费力且无用,既然命运玩弄你,那就只好乖乖躺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