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授的话引起了李游书的兴趣。
“您……还练过呼吸法?”将信将疑地看着二叔,李游书问道。
“你不信对吧?”韩授指了指自己,“二叔我虽然不是习武之人,但走得多见得多,我确实有一个非常好的呼吸法想要教给你。”
“可是我爸他说——”
“你爸是不是告诉你,呼吸法的修炼主要靠自己的摸索,因为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韩授好像对呼吸法的训练十分了解似的,抢先一步对李游书说道。
“对啊。”
“但是你爸没说不能掌握多个呼吸法,对么,”韩授站起身来,目光深沉地看着二人面前熊熊燃烧的柴堆,伴随火焰升腾,干柴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燃声,好像在预祝即将发生的一切,“我觉得这个呼吸法很适合你,所以想教给你。学不学在你,用不用也在你,二叔我只是想把它传下去。”
李游书非常信任韩授,因为从小到大只要是韩授提议他去做的事情总是对的。作为一个把持着东部沿海地区房地产业、支撑风云集团十数年强盛的大商人,韩授有着比常人更加长远和精到的目光。
李游书啊李游书,“听人劝,吃饱饭”,就冲二叔这三更半夜大老远上山来的态度,你不学怎么对得起他呢。再说,二叔的说法一点错都没有,光驱也不是一辈子只运行一张盘,多学几样东西又害不死你,今日不学没准就错失良机了!
想到这儿,李游书一拍巴掌,站起身对韩授说道:“二叔,我学。”
韩授推了推眼镜:“真的?你真的肯学?你不怕二叔坑了你?”
李游书笑嘻嘻看着韩授:“怎么会,二叔你肯定不会害我的。”
韩授闻言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我肯定不会害你。不过……游书,要我教你这呼吸法,我还有几个要求。”
“您说就是了。”
韩授抬手数道:“第一,这功法偷着用可以,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在人前使用;第二,这个呼吸法是我们两个人专属的秘密,永远不要告诉第三个人,更不要教给别人;第三,一旦感觉到任何的不适,影响到你的武术修习,立刻果断地放弃这个呼吸法,永远不要再用。”
“二叔……”
“嗯?”
听着韩授所数的种种限制,李游书的脸上逐渐显露出了便秘的神色:“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李游书长这么大,让他干什么都行,唯独不要给他“做加法”: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这个什么时候做,那个什么时候做。李游书讨厌束缚,所以他总是迟到、早退、旷课、打架——他不是做不到,他是不愿意做。
韩授知道成败在此一举,连忙上前一把拽住李游书:“当然不行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给我过来吧!”
说罢,二人便推推搡搡地来到了火边。
“盘腿坐好。”一旦进入教学模式,韩授的神情竟变得出奇严肃。李游书从来没见过韩授这幅面孔,于是赶紧乖乖坐了下来。
“接下来让你做的,可能是强人所难,也可能是推你跳火坑,但你只要信得过我,听我的就一定没错。”
李游书点了点头,双目微闭迅速入定。说来奇怪,平日里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明明躁得可恶,如今加上韩授在旁边,自己反而能够快速沉稳下来。
见李游书准备完毕,韩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而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游书,现在,把你的内气全部放出来,让你的身体变成一个空桶。”
听到这话,李游书蓦地睁开了眼睛:“啊?!那我会不会死啊?”
……
“现在你已经初步掌握了。好好领悟,这套呼吸法是普适的,但能否与你的身体契合、能否练至精深就全靠你自己了。”韩授下山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泛白。经过了一夜的热量流失,此时的山腰已经冷入骨髓,李游书即使调动内气抗寒依然难以自持地叩齿,韩授遭受的寒意就可想而知了。
“好嘞我都记住了,您快下去吧,”李游书说着冲韩授挥手撵他下山,“这个时间山上可要冷死了,我运功都顶不住,您还是快走吧。可别为了教我这个呼吸法给您冻感冒了,得不偿失。”
韩授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寒冷并没有让他的身体产生一丝的颤抖。借着一点微弱的天光,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李游书。他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面,不知道散发出的是怎样的目光,但他的笑容已经充分说明了心里的满意和欣慰。
李游书伸手揩了一把鼻涕,见韩授不动,又赶紧催他:“二叔,您再不走,咱爷俩可就一起冻死了。”
韩授笑着,摘下眼镜用手背抹了下眼角,而后对李游书说道:
“游书,谢谢你了。”
李游书不解:“哪里的话?您教我一宿呼吸法,应该我谢您才对,现在好了,我有俩师父了。”
韩授明白李游书没听懂自己的话,于是他点了点头,转身向山下走去。
站在原地目送韩授走了好一段路后,李游书才弓被冻弯的腰拱回了帐篷,嘴里还不住地嘟囔着:“冻死了……冻死了……”
之所以这么冷,是因为他的内气已经少得可怜。韩授教给他的呼吸法的第一步就是把身体内所有的气都泄个干净,随后通过特殊的内气运行方式唤醒身体,进而来恢复失去的气。
至于如何恢复……
坐在帐篷里瑟瑟发抖,李游书却能很明确地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呼吸几天前还只能与外界进行气体交换,而学习了韩授的呼吸法后——
他的身体,在吸收外界的能量。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所处空间里游离着的杂乱能量,每当身体呼吸律动,外界的游离能量便连同空气一起进入了自己的身体。现在的他不只是鲨鱼,他已经变成了鲸鲨,他不仅可以在行动中纳入氧气,还可以在行动中纳入供能物质。
想必这呼吸法就是为那些内气本量不足的习武之人所准备的。更离谱的问题是,本来通过内省内息察觉内气就已经是难于上青天的事情了,在这之前,李游书根本不能察觉到周围环境中竟然有如此大量的游离能量存在,可学习了韩授的呼吸法后,自己的感官敏锐程度竟然也大幅度提升,如果刻意感受,李游书的每一寸肌肤都会感觉到那些散装能量的悬浮。
但李游书现在是难过多于欣喜的。
因为这呼吸法并非万全:外部能量的品质良莠不齐,能够像内气一样直接用于为身体供能的精纯能量少之又少;其次是,这些能量的品类过于驳杂,如果要打个比方,就好像李游书的面前有时会飘过三明治、有时会飘过叉烧包、有时是寿司、有时又成了海鲜烩饭——并不是每一种能量都适合李游书,粗糙杂食,反而会导致消化不良。
总而言之,只有少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能量能够被李游书吸入体内并加以利用。其余的,对李游书来说则更像是“毒”,这也是他现在内气少到可怜的原因,搜罗吸收了一个多小时也只是恢复了气量的十分之一。
李游书又勉强地感受了一会儿,很快便放弃了这个呼吸法,转而使用了“自食”来补充身体内的气,并喃喃自语道:“二叔说过这个呼吸法只能偷着用,可对我来说连偷着用的余地都没有。”
说罢,他又思忖起来:既然不能当着人面使用,那也不能让我爸我妈这种高手看出来我学了别的呼吸法,以后我还是用“自食”就是了。
呼吸法并不是需要刻意去运行的东西,熟练后,人的一举一动、饮食起居都在潜意识地使用自己的呼吸法,是一个从“主动技能”过渡为“被动技能”的过程。而越是熟练、越是与身体高度契合,呼吸法就越是难以被人识破和察觉。但也不排除高手能够从蛛丝马迹之中找到对方呼吸法的线索和破绽。
想到这儿,李游书不禁有些沮丧,感觉自己好像白费了韩授一夜的心血。其实他早已经把自己的这些结论告诉了韩授,但韩授好像一点不在乎,在李游书掌握了这个呼吸法后一直处于欣喜的状态,让李游书无法理解。
“不知道发明这个没用功法的人图了些啥。也不知道二叔把这个教给我图了些啥……”
说完,李游书又往自己嘴里塞了几口面包补充能量好用于“自食”的内气转化,随后便往后一倒睡了过去。此时,山外日光如期而至,向这顶帐篷宣布着修行第六天的正式到来。
睡了接近六个小时,李游书醒了过来。
睡眼惺忪的少年砸吧着嘴,一边从睡意中逐渐清醒一边开始探查这六个小时里自己的气恢复了多少。
在进行第二项工作时,李游书愣了一下。
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李游书皱起眉头,不知所措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随后,一声怪叫从帐篷里迸发出来,就好像有蛇咬了李游书的屁股。
但实际情况比这要更加恐怖——
李游书的气,在修行的第六日上午消失得无影无踪。